九月無聲 作品

第81章 為恨殺妻為愛屠孫,1996年西安留蘇老教授王玉榮殺妻戮孫

 但是好景不長。兩個女人共處不久就發生了矛盾——裂隙是早已在孫安秀的心底存在著的。她們同是個性極強、不善剋制容忍的外向型女人,由吵到罵,最後發展到劍拔弩張,撕扯抓撓,親友、學校領導都勸阻無效。

 最沉重的一擊來自1962年秋天。那天從實驗室出來,同學交給他一封軟綿綿的信。拆開一看,竟是一縷花白的長髮。母親在信中哭訴:這是兒媳從她頭上揪下來的!王玉榮悲憤欲絕,踉踉蹌蹌跑進樹叢,捂著臉哭了。他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無能、最孤獨、最不幸的人!他從大衣口袋裡掏出妻子——不,“仇人”孫安秀所有的來信,一封封撕碎,丟入波光瀲灩的河水中。

 從此,凡是孫安秀的來信,他看也不看就撕碎扔掉;從此,他再也不給孫安秀寫一個字。

 1964年的夏天,學滿6年的王玉榮畢業回國。他拿到的是副博士學位。如果沒有那麼多來自家庭的痛苦和干擾,他取得博士學位應該是遊刃有餘的。他歸心似箭——焦灼地想見到闊別的母親;他欲行又止——不想見到那所謂的妻子!

 六年的變遷著實巨大。他所在的大學,已從咸陽遷至西安並改了校名,孫安秀已被照顧調進這個大學的總務部門工作。在王玉榮看來,他倆的夫妻關係已經名存實亡。他向孫安秀說的第一件事就是離婚。

 孫安秀先是愣了半天,接著是大哭大鬧。她罵丈夫壞了良心,自己六年茹苦含辛,撐起這個家,養大三個兒女,今天倒要卸磨殺驢了!她罵丈夫在外國勾搭上了漂亮女人,要學千古唾罵的陳世美;她要到繫上、到黨委去揭發,讓全學校的教職員工和家屬評評這個理,認清他王玉榮醜惡的靈魂!王玉榮膽怯了。況且離婚這號事,母親也不同意。她和兒媳不和是事實,但她老人家並不願看到兒子妻離子散。

 於是,此事再也緘口不提。

 王玉榮在自己家裡得不到溫暖,就把所有的精力投入到教學和科研中去。他是學校中當時為數不多的擁有副博士頭銜的佼佼者,擔負的課題比較尖端,表現突出,成果斐然,多次獲得科研優秀獎,並榮獲優秀教師稱號。

 十幾年中,他參與完成和獨立完成的課題,曾先後獲得陝西省或國家部委科技進步獎、科研突出貢獻一等獎和發明專利二等獎。他的某些研究成果,已達到國際先進水平,受到日本、美國、德國科學家的重視,有的還被輸入國際發明專利網絡。他也由講師先後晉升為副教授、教授,並擔任了研究生導師。

 但是,科研成就的獲得,技術職稱的升遷,年齡的增長,這一切並未改變他在家庭中的地位。他的家,仍然以學校總務科的辦事員孫安秀為中心。

 1994年夏天,年屆65歲的王玉榮教授離開了教學崗位,正式退休了。跳舞、釣魚、養花、練氣功、打太極拳等等中老年人的熱門活動,他概無興趣。他自我封閉在迷惘和失落之中。

 這時,他又想起了母親。他想把93歲高齡的母親接回自己家中。他急切地想彌補30年來作為長子未能恪盡的孝道,也想在眾多弟妹面前挽回一點面子。

 1995年的春節快要到了。年三十晚上,女兒和兒媳幫助孫安秀忙了一個下午,做了滿滿騰騰一桌子菜,還擺上稠酒和啤酒。王玉榮凜然而莊重地把老太太攙扶到上席人座。

 由於王玉榮一臉冰霜,正襟危坐,開席後,除了小孩子們像麻雀似地嘰嘰喳喳之外,大人們都很拘謹,生怕磕碰了什麼。孫安秀可不吃這一套,她以主婦的身份,給兒女、女婿、兒媳斟酒,給小傢伙們夾菜,努力恢復喜慶氣氛。對丈夫和婆婆,她敬而遠之地繞過了。

 對於孫安秀此舉,王玉榮並不在意,也不想苛求,他早已習以為常。令他惱怒的是,兒女輩中竟沒有一個給奶奶斟杯酒、夾一筷菜,或者哪怕說一句祝福的話。他忍著惡氣,自己動手給母親倒了一小杯稠酒,夾了兩片肥爛的條肉。看著母親蠕動的癟嘴,他的心在流血,在流淚。怒火在胸中燃燒,岩漿在心底翻騰、奔突,他終於像火山一樣爆發了:“我叫你們吃,叫你們喝,叫你們高興!”吼完,猛然將餐桌掀翻杯盤碗盞頓時噼裡啪啦,湯菜酒飯一片混沌狼藉,幾個人衣褲沾光,小外孫女嚇得尖聲哭叫。

 所有的成年人,包括王玉榮自己一時都怔住了。

 “我死了吧,我死了吧!兒呀,我害了你啦!”老太太老淚縱橫,拉著兒子的衣袖大放悲聲。王玉榮悻悻地攙扶著母親,回房去了。撫摸著母親瘦骨嶙峋的手,心裡一陣陣蒼涼。

 大年初二,王玉榮叫了一輛出租車,把母親送到只有間半住房的小妹妹家中。看著妹妹、妹夫連同外甥、外甥女不悅的臉色,他羞愧得屁股連椅子也沒挨就急慌慌地逃出門去。

 長期的悲傷、鬱悶,使王玉榮的神經衰弱越來越重,常常“夜耿耿而不寐兮,魂煢煢而至曙”。人常說:青年人靠希望生活,老年人靠回憶生活。他覺得自己的往昔不堪回首。漫漫長夜,想著想著,常常不由自主地滿腮清淚。

 他想到自殺,想來一個乾淨利落的解脫。他甚至設想了許多種解脫的方式:跳華山、蹈海、臥軌、觸電……他並不缺乏這方面的勇氣,對於人生,對於家庭生活,他已經厭倦了,毫無留戀。唯一下不了決心的,是母親!雖然有諸多弟妹,但母親始終和他最親,他無法忘記母親每次見到他時那極其欣慰、極其慈愛的眼神。他不能容忍對母親這般自私,這般冷酷,這般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