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無聲 作品

第275章 一個被吞噬的靈魂,1985年舒蘭縣豐廣煤礦“1·6”兇殺案

 礦部辦公大樓204號辦公室內窗簾拉緊,燈光暗淡。心急如焚的康連福往日那種沉穩的風度由於近來心緒不佳而坐立不安。他沏上一杯茶水,呷了兩口,又煩躁地撂在寫字檯上。隨後側身倚在床頭的被上,閉目靜思了片刻。

 稍許,康連福睜眼抬腕看了一下手錶,指針爬到了21時。他站起身。穿好上衣,對照鏡子仔細梳理了一下發型。然後,走出了辦公室。

 “康礦長,出去呀?”辦公樓走廊內有人向他打著招呼。

 “上井口去看看……”他心不在焉地敷衍著。

 康連福走出辦公大樓,向五井的方向走了一段路,確實感到沒有人“跟蹤”,才悄悄轉過方向,朝礦區職工家屬住宅區走去。

 “當、當!”果卉家的門上輕輕響起兩聲。

 門輕輕開啟,康連福閃身進了屋子。

 “他上班了?”康連福雖然事先得到果卉告之的“信息”,仍顯得有些不放心。

 “夜班,吃完飯就走了。”果卉接過康連福的衣服:“孩子,我送姥姥家了。”

 康連福一把拉過果卉,把她嬌小的身體緊擁在懷裡。

 “看你,急什麼……”果卉被裹得好一會兒才喘過氣,嗔怪著:“這不又……”

 “真想死我了!”

 “我也是……”

 兩個每天在同一辦公樓內相見數面,卻不能時時如願相聚歡樂的人,一旦有機會單獨在一起,猶如長時間飢渴的旅行者,其得意之狀是難以言表的。年齡也彷彿一下子退回到豆蔻年華。只有聊不完的話語,道不盡的情意,享不夠的恩愛,偏偏放棄了應有的“警惕”。

 夜深深,意沉沉。酣睡之際,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把倆人從夢境拉回。

 不妙的事情終於發生了。果卉的丈夫小孟闖進屋子。

 “跪下,都給我跪下!”小孟怒不可遏。男子漢大丈夫最忌諱的是戴“綠帽子”。這頂不光彩的帽子,偏偏落在自己的頭上,氣得他七竅生煙。

 康連福不情願,又不得不跪下。果卉見狀也和他並排跪在一起。

 沉重的皮帶颳著風聲捲了下來。一記記重重地打在康連福和果卉的頭上、臉上、身上。倆人被打得頭破血流,傷痕累累。

 “媽的!你說,是公了,還是私了……”暴怒過後的小孟,拎起康連福的脖領子喝道。他從心裡也不想把這件事張揚出去。

 “你的意見呢……”康連福一面用襯衣袖子擦著臉上的血漬,一面用乞憐的眼光望著對面的“情敵”。他熟知中國人對此類事情的習慣心理:“家醜不可外揚”。

 “先給我寫保證書,今後斷絕來往……”

 康連福跪在冰涼的屋地上,顫抖著寫下一紙“保證書”。果卉也在“保證書”上籤了字。

 “康礦長,你的臉怎麼破了?”第二天,康連福上班時有人問他。

 “昨天晚上,上井口看生產情況,不小心讓礦車碰的。”康連福搪塞著。

 事情雖然按“私了”程序“解決”了,但性情暴躁的小孟一想起此事,便按捺不住憤憤之情,使康連福皮肉受苦,並不時威脅要到黨委去“告發”他。堂堂一礦之長的臉面被打破了,幾筆錢財被勒索走了,還不敢不按照小孟的要求行事。偌大的礦級領導幹部成為受“情敵”驅使的工具。還有那不時發出的威脅,如同“達摩克利斯”之劍懸頂,使酷愛虛榮的康連福的心理向畸形狀態發展下去。

 他苦心積慮尋找著解脫之策。但他沒勇氣向組織“和盤”端出,反而步入了私人報復的“死衚衕”。

 康連福暗下準備槍械的材料。偷偷做了一把“土手槍”,又收藏起幾發步槍子彈,做著報復小孟的準備工作。

 一個人的道德如果一旦喪失,對法的束縛也就無所顧忌了。

 1986年1月6日晚9時許,當康連福再次被小孟毆打、勒索後,一股難以遏止的憤恨情感,促使他舉起自制“土手槍”,面目扭曲著瞄準了小孟的後腦……

 “砰!砰!……”隨著夜空中炸起的兩聲槍響,強壯的小孟重重摔在了雪地上。

 鮮紅的熱血把厚厚的積雪衝開一個深深的溶洞……

 康連福唯恐小孟不死,又從衣兜裡掏出一枚大鐵釘重重地砸進小孟的太陽穴,隨後便隱遁在茫茫的夜色中。

 大凡自以為聰明的人士,總是過高地衡量自己,過低地估計別人。當無情的手銬扣在了康連福的雙腕上時,他才似乎懂得了一個淺顯的道理:不適當的情慾要求,不僅會降低一個人本身存在的價值,而且也可以使人喪失自己的一切。人的價值,只由自己來體現。

 1985年3月23日。吉林市中級人民法院在吉林省舒蘭縣開庭審理了康連福故意殺人一案。

 審判長、審判員站起身,用威嚴的聲音宣讀著:“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132條之規定,以殺人罪判處康連福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康連福的心猛地收縮了一下。一種說不出的滋味湧了上來……,他真正感到是邪欲害了他,使他付出了最昂貴的代價,墜入了犯罪的無底深淵……

 最後的時刻來到了。

 看守所走廊內響起一陣法警的急促腳步聲,直奔死囚監舍而來。

 “康連福,出來!……”他戴著鐐銬,沉重地走出監舍。

 鐐銬的撞擊聲,在走廊內迴響著。刑車鳴叫著奔向刑場。

 康連福被押上了刑場他不無留戀地悵望著碧藍的天空中飄浮著的幾朵白雲,似乎要借這悠悠的雲朵來寄託自己不盡的懺愧和遐思……

 40歲,正當年富力強之際,本應該去更好地譜寫人生的更加華美的篇章,本應該一展宏圖,本應該留下多少美好的回憶,本應該.....,如今,一切都在自己的手中失去了,永遠地失去了……

 槍聲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