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無聲 作品

第277章 軌道下是泥坑,1988年吉林三岔子林區“5·3”系列強姦案

 他臉上大汗淋漓,最後說:“當我從軌道路基旁下來陷進雪地裡的泥坑時,我就預感到早晚要出事,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你們還是找到了我。”

 當所長告訴他,倪宏男因強姦被拘留,讓他來是請他代表家屬簽字時,他一下癱在地上。

 後來所長向倪宏男:“你父親十多年前搶劫過一個婦女,你知道麼?”

 “知道。”倪宏男乾脆地回答。

 “我那時十歲了,我爸回來和我媽說了,我躺在炕上沒睡著。我媽嚇壞了,我爸說沒事,他搶那女人時臉上圍著手巾了,她認不出是誰。”

 “你強姦小姑娘時臉上也蒙上手絹是不是和你爸學的?”

 他低頭不語。

 在複雜的社會生活中,彷彿有一種冥冥中看不見的軌道,那條軌道規定了人應該在道德、紀律、法律劃出的範圍內生活,一旦偏離這條正常生活的軌道,下面就是泥坑。

 倪貴十多年前的搶劫犯罪,把他的整個家庭帶進了畸形的生活之中。孩子從小無父親的嚴格教養照看,父親為補償沒盡職責的過錯,又溺愛孩子,使他們從小養成好逸惡勞、愛花錢的壞習慣,甚至最後連犯罪時也學父親用手絹捂著臉。所謂的“報應”帶有封建迷信色彩,倪貴、倪貴的兒子倪宏男確確實實是受到了背叛正常生活的懲罰。

 司法機關辦案人曾問倪宏男:“你年輕輕的,身體又這麼好,乾點什麼活不好,為什麼犯這種罪,難道你就不怕受到法律的懲罰?”

 “活著沒什麼意思。”他嘟囔著答道。

 可當一審法庭宣判他被判死刑時,他站在臺上,不覺忽悠一下,差點沒倒下,閉上眼睛,好一會兒才用絕望的聲音說:“我上訴。”

 由於他的路劫、入室強姦犯罪,附近幾座山上的居民被攪得不得安寧。那個走在山路上還複習功課的姑娘,本來學習成績很好,她被嚇得一個多月晚上睡不著覺,高考只參加考了一科便不再考了;小學校每天提前放學,有的家長放下農活接送自己的女兒;受到他摧殘的小姑娘在本地長大了無法嫁人,不得不舉家遠遷……倪宏男死有餘辜。

 當倪宏男被拉到大牆下,一個公安人員給他拍照時,他有些明白了。他瞪大茫然驚恐的眼睛望著院子裡的法官、檢察官。

 當法官宣讀了省高級法院維持原判的判決後,他還頑固地抱著希望。

 “法官,我看看判決書行不行?”

 法官把判決書遞給他,他用戴著手銬的雙手顫抖地接過來,看了好半天,才將判決書還給法官:“我把自己糟蹋了!”

 “我父親咋判了?”

 “你父親按法律規定超過追訴時效了,不判了。”

 他並沒有抱怨他父親,也沒說不該判死刑。他也並不是天性陰險狡詐、死不認罪的罪犯。兩行淚順著他眼窩滾下。

 “你還有什麼要求沒有?”法官問他。

 “我想穿一套和尚服。”法官莫名其妙地看看檢察官。

 檢察官也是一個年輕人,年齡與倪宏男相仿,但他已是一個副科長,大學畢業,辦過多起死刑案,今天他代表檢察機關執行刑場法律監督。同樣在陽光下生活,不同的生活道路卻把不同的人生引向不同方向,幸福或痛苦,蓬勃向上或落入死亡枯井。

 “你為什麼想到要穿和尚服?”年輕的檢察官問道。

 “我還沒結婚,下輩子也不想女人了,我穿著和尚服走。”

 死到臨頭才知悔。晚了。

 “這不行,不符合法律規定,再說也沒時間給你做和尚服了,給他找一件新棉襖吧。”

 法官讓看守所所長找一件新棉襖給他換上。

 “你和別人有沒有經濟來往債務?”

 “沒有。”

 “你對父母、兄弟有什麼話說?”

 “請政府轉告我弟弟,讓他守法,別像我,告訴我媽……告訴她白養我這麼大……那些年……”眼淚湧出他的眼眶。他咬住嘴唇,“沒有了。”

 刑車前由三輛摩托和一輛鳴著警笛的警車開路。郊外風很大,卷著飛雪在公路上打著旋兒。遠處白茫茫的雪一片。

 刑場就在郊外公路旁的一個坑下。火葬場一輛汽車也停在路旁,它將把倪宏男的屍體拉到火葬場火化。

 一個圓圓的槍口“啪”地一聲,給倪宏男的人生畫了一個十分汙穢的句號。他二十八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