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無聲 作品

第285章 一場奇特的火葬場認屍,1998年上海“9·8”殺人拋屍案

1998年9月17日,上海市龍華殯儀館。

 “這是我的丈夫。”萍萍遠遠地望著停屍車上那具一絲不掛的無名男屍,強作悲傷地點了下頭,就用手帕捂住了鼻子。

 刑偵支隊長高亞平打量著萍萍,一種難以言表的感覺緊緊地攫住了他。這是一個年輕的小學教師,不漂亮,卻顯得相當成熟老練。然而置身在這哭聲驚天動地的火葬場,這女人的舉止卻怎麼也無法和這個特定的場景應和起來。

 照理說,她丈夫這麼年輕輕地就被人殺害,赤身裸體拋屍野外,火葬場認屍,作為妻子的她竟會無動於衷,落不下一滴眼淚?畢竟是人生伴侶,生離死別,你不見為配偶送行的人,其悲痛欲絕狀遠遠勝過其子女?

 太反常了!

 這違揹人之常情的現象牽動了高亞平的職業敏感,憑他辦過多年案子的經驗,作為妻子的,只要有作案嫌疑的,才會心有餘悸,不敢正視丈夫的遺容。他注意到,走進停屍房,萍萍就一直待在門口,不肯近前。他幾次叫她上前辨認丈夫的幾處生理特徵,可萍萍就是止步不前。

 她有什麼顧慮呢?

 剛才在公安局,她說起丈夫身上可以指認的生理特徵還有板有眼,很有把握的樣子,為什麼面對丈夫的屍體,卻不肯上前指認了呢?哪有做妻子的就這樣認夫的?若不是旁邊丈夫的弟弟實在看不下去,忍不住推了嫂子一把,萍萍才踉踉蹌蹌走上前探了一下頭,隨即點頭認定了死者身份,若不是死者的弟弟現場指認,高亞平真難以確信萍萍就是這死者的妻子。

 這可是人命關天啊!

 死者陳老闆到底被誰所害?是財殺,還是情殺?憑第六感覺,高亞平認定此案與謀財害命有關。

 摸排因果關係,高亞平得知,死者陳老闆有財有貌,年輕有為,平時還喜歡尋花問柳,但查到後來竟發現沒有一個女人與他保持長久曖昧關係;陳老闆鄉下已有過兩個女人,前妻老實本分,跟他生過一個女兒,另一個女人原是他廠裡的女工,與袍同居生子,兩個女人如今都住在他老家。他闖蕩上海做生意,又搭識了崇明的小學教師萍萍,於是讓萍萍離婚後嫁給他,把家安在上海他買下的房子裡。

 萍萍婚後仍是在崇明的小學執教鞭,雙休日才過江與丈夫團聚一次,照理小別勝新婚,夫妻感情應當很熱乎,可死者的弟弟卻反映哥嫂經常吵吵鬧鬧。就在案發那天,陳老闆剛從崇明回上海,一桌豐盛的夜飯之後,兩口子又不知為什麼大吵大鬧,不歡而散。萍萍第二天一早就坐頭班輪船趕回崇明上課。由此推斷,她沒有移屍作案的時間。

 再說,生意場上陳老闆是一把好手,他生前曾把人家的公司擠垮,也曾得罪過一些人,但分析來分析去,他這種明爭暗鬥,還不至於有人慾置他於死地,依此推斷,為家庭財產歸屬問題動殺機不是沒有可能。

 這樣看來,疑點,似乎跟那個見到報上刊登的認屍啟事就急急匆匆冒冒失失地前來認屍的死者弟弟——那個老實巴交的農民有關。

 案情分析推斷出這樣的結論,高亞平卻還是願意相信他自己的直覺。他的疑點始終沒有離開這個叫萍萍的女人,在停屍房裡,就憑死者弟弟推她這一舉,就似乎將結論推到這個女人身上來了。

 死者陳老闆的家是二室一廳的新房子。這在上海北區的新居民住宅區裡,是相當普通的住房。一層對門兩套單元房,陳老闆住在東頭。走進陳老闆這單元,高亞平就有種似乎缺了點什麼的感覺。萍萍打開--間房,擺放著成套的音響設備,顯示著主人的經濟實力;但她轉而又扭開她內室的房門,高亞平就傻眼了。這哪像老闆家的臥室啊,除了鋪在地上的席子,連張床都沒有。窗臺上搭著一個和式床墊,勉強還算得上是新潮的傢俱。

 然而,當他在這空蕩蕩的房間裡轉了一圈,一覽無餘的空間,幾乎沒有任何痕跡和疑點可以排摸時,一抬頭,他發現萍萍臉上顯出一種不以為然的神情。高亞平似乎有一點惆悵,他發現這個家所缺少的,恰恰是一種家的氛圍和一種愛的溫馨!他的腳底下也跟著沉甸甸起來,就像那一屋子沉悶的音響。

 高亞平似乎在這個令人窒息的空間難以停留,他邁步走進了鄰居家門,鄰居老太太感嘆著說:“這戶人家是有點怪,照例人家看到煤氣公司來收安裝費,都搶著付款,好爭取早點裝,可這女主人明明在家裡,卻只當沒有這回事,好像不打算在這裡長住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