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車談話
酒過六巡,一桌子人喝得東倒西歪,像被狂風蹂躪過的玉米地,折腰的折腰趴的趴。年紀大些的喝酒喝習慣了,也保持著一點理智,還能站起來走路,但是那幾個被中途叫過來的小偶像明顯還是沒怎麼沾過酒的嫩芽,醉得厲害,瞳孔都被灌得渙散了,臉燒得像塊熟肉。個個跟沒長骨頭的軟體蟲一樣趴在桌子上,連腿都打不直,得兩個人一左一右扶著才行,他們的經紀人直接喝得睡死過去了。
成年人的世界,醉從來都是被迫的,各種角度的被迫,其實沒有人願意把自己的生命和理智交託給不靠譜的酒精。
它是迷藥,也是借刀殺人的利器。
一包間人眼看身子狀態糟得不像話,乾脆全歇在了酒店。
人都喜歡新鮮的東西,嘗上一口不新鮮了就扔,小偶像們全都剛成年,未經人事,鮮得像雨後剛冒出來的竹筍,正是最好吃的時候。
趁著他們意識迷離,像軟腳蝦,連動輒的力氣都沒有,孩子們被一幫沾汙染濁的臭人,尤其是那幾個沒什麼作品的狗導演起著哄,說什麼讓他們跟前輩好好交流一下演藝的經驗,就這樣連推帶搡地塞進了資方大佬們的房間,一個都沒落下。
而年輕天真的孩子們眼睛是透明的,帶著陽光照下來產生的虛假濾鏡,因此看世界也是美好純粹的透明,忽視了濾鏡後面那些從泥潭裡升起來的骯髒濁氣。
他們對導演們連哄帶騙的鬼話信以為真,每一個被帶進房間的時候都在傻笑,其中的一個甚至感動哭了,覺得這些前輩親切又溫柔,不僅請他們吃這麼貴的飯,還照顧他們,私下裡幫忙在大佬面前搏取機會。
而組局的龐紳勳跟腳底抹油的狐狸似的,付完賬後就一早抽身離開了海浚大飯店,甚至都沒送大佬們回房間。
這一回合,年輕人完敗,狐狸和狗互相撈到了油,還用鮮竹筍作為禮物,美美地向熊貓獻了一回人情。
撕下文雅的面具之後,你和我都是不堪入目的流浪狗,內心齷齪卑鄙,就看教育這根留在腦海裡的鞭子能不能剋制住骯髒到渾身由裡到外流地溝油的狗。
“龐哥,真一個不留地將那幫小子糟蹋了啊?那可是不少小丫頭的夢中情人呢,你下手真狠!”
開著車的小方半調侃半好奇地問後座的龐紳勳,龐紳勳坐在邊上,車窗全開,他的臉色微紅,涼爽的夜風正徐徐吹散著顱腔內剩下不多的酒意。
他剛才其實沒喝醉,多年來的應酬別的長人之處沒練出來,唯一一點長處就是特別能喝,一整瓶紅的下去都不見醉,而且還能裝一手恰到好處的醉。容易上臉的體質給這個藉口打了個很好的幌子,就像瞌睡的人附近剛好有枕頭,讓每一次的計劃實施都變得超級便利。
剛才他以公司還有事情忙的名義踩著虛假的“雲”步走到飯店門口,一幫人趕著來關心,龐紳勳指著由遠及近靠過來的車表示自己打的滴來了,實際上是提前收到消息的小方過來接人。
他才不會告訴那幫油得滑溜的人來接他的其實是助理,先不說那幫討厭的人會找各種理由蹭車費油,說不定還會追來公司,萬一給供著的那個祖宗弄出點什麼緋聞就不好了。他關鍵是怕有人作祟,把那幾根鮮嫩可口的彩色小竹筍趁機會塞上車,一離開酒店他就不好操作了,到時候煮熟的鴨子可就真飛了,還是眼睜睜看著飛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