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車談話

 他們今晚必須被留在海浚。

 龐紳勳一條胳膊架在車窗上，朝外面狠狠地隨風唾了一口，似乎要讓自己的痰液和風比比破阻速度，儼然街頭巷尾的痞子為了裝酷全然不顧安危的做派，一副公司主管的樣子都沒有，他的身份和此刻的行為完全脫節。

 “萬一放跑了他們我們可就活不了了，煙只有一條的時候才珍貴。”他眼神發狠地盯著窗外的黑夜，像一匹隱藏在肥軀中的孤狼，最愛扮豬吃老虎，“必須保證那孫子的地位。”

 小方嗤一聲短笑，似乎有些無奈，又有些無力，暗暗還夾著一點嘲諷的意思，只不過這意思很淺，龐紳勳沒聽出來，“是看人家是正經偶像公司出來的組合，急了吧？”

 “是啊。”龐紳勳依然把胳膊架在車窗上，絲毫不怕來個意外把他胳膊肘給蹭飛，他坦然承認，和信得過的小方在一起時他會自然卸下那副蠢鈍的紳士面具，“一路走過來有多難你也看見了，這條路看著光鮮，實際上真沒那麼好走，還好那小子自己也長心眼，不然我真的想跟老韓商量一下把他也給處理了，我們另立一個傀儡。”

 “現在的帝盛已經不比以前了，找個聽話的洋娃娃挺容易的，肯定有識相的，大不了再殺嘛。”

 “竟幹缺德事~”小方笑著調侃，話的內容和語氣成反比，從身材就能看出來他也是個墮落的，拿了好處就被豬油糊了嘴，更何況他還是龐紳勳的親侄子。

 市面上不少看似業務龐大的公司，走進一看其實核心還是家庭小作坊式的運營。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有兩個，也是兩種假設，一種是普象的為了斂財，也就是俗話中說的財不外露，這和古代的皇位、家族主位只傳嫡長子是一個道理。

 另一個，就是方便毀屍滅跡，這只是個比喻，意思是幹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時，自家人是最可能保密的。自家人加上一起被拉下水了這兩層buff加持，一夥人算是在一個骯髒的小廁所裡徹底被釘死了，即便誰和誰互相之間看不順眼，也再沒辦法把哪個分出去，分出去了大家就得一起死。

 總的來說是一個道理：人不肯刻苦打開上限，有錢了心就墮落流向下限，斂親亦同。也就是兩個大字：貪和懶。

 被侄子那樣調侃，龐紳勳也沒生氣，而是嘿嘿一笑：“不缺德就缺財。”他笑得猥瑣又貪婪奸詐，活像個在人間偷了十足年糧食的老鼠，“現在這狗屎世道，缺了點財根本不能活。”

 剩下的話他抿住了，沒說出口，叔侄二人對視一眼，不厚道地一同笑出聲。不是一丘之貉，船就會翻，而帝盛這條大船到現在都沒翻，無辜的旅客被一波波地騙上去，一波波地爛在船底艙，一波波地消失在大海里和魚的肚子裡。

 沒有人追究，網是無形的，看不見，塔太高了，探測器掃描不到海面底下發生的事，在血跡染紅整片大海之前，海是寂靜的。

 然而這個時間還早。

 “以防萬一，我還是問一句，都弄乾淨了嗎？”小方看著龐紳勳發紅的臉頰，心裡有一絲不放心。

 後座上體型像座肥肉山一樣笨拙的龐紳勳挑起眼簾，眸色卻是精明的，看不見一點之前的憨態可掬，“你叔叔辦事什麼時候大失手過？我要是大失手，還能有帝盛的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