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雀杏 作品

4 那個書生

 果然往金陵尋人是大海撈針、白忙活一場,謝祁逗留了好長時日,也尋得了其他幾本孤本書畫與古籍,雖不如《急就章》這般珍貴,也算小有所得,想來足夠父親拿去邀寵了。

 他寫信告知父親後,便啟程往陳州去。家中已將與表姐過定的箱籠與禮幣先行送往陳州,可不知為何,姨母家一直沒有回信,這越接近陳州,謝祁也總覺右眼皮直跳,心裡也沒上沒下的。

 謝祁因家學淵源,信奉讀萬卷書不如行行萬里路,是常跟隨幾位叔父外出遊學的,在外舟車勞頓慣了的,倒不覺辛苦。而且這回出來已是十分順利了,往年他出門,總是先遇劫匪後遇盜賊,不是翻船便是翻車,那樣坎坷他都從不會有心緒不寧的時候,如今卻連胃口也減了。

 真是怪了。

 怕不是他又要行黴運了?

 硯書捧過碗來,早已饞得直咽口水,勸道:“九哥兒莫要多思了,快趁熱吃罷。”

 謝祁瞥了眼,有些挑剔地用筷子撥動那燉得軟爛的肉丁:“這可是豕肉?哪兒來得?豕肉腥羶,白糟蹋了這一碗湯餅了……都與你吃吧,我吃燒餅便是。”

 說著便要放下筷子。

 豕肉總帶著一股奇怪且濃郁的騷味,這讓宋人與唐人相似,變得以羊肉為貴。

 在文人之中更是如此,文人用來形容美食的字:“膳、饈、羹、饌”都與羊有關,與豬從無關係。

 《禮記》還曾言中:“君子不食圂腴”,因此在宋朝,上至達官貴人,下至平民百姓,都不愛吃豕肉,有些人還認為,豕肉是僕從之賤食。

 硯書原也是富農之子,是數年前因蝗災家破人亡才被謝家買去為僕童的。他不識字,更沒讀過《禮記》,但他見過餓殍遍野的慘狀,故而對豕肉沒有半分歧視,壓根不知士族中還有這等為了當君子不肯吃豕肉的操守。

 在自家主人發呆的那片刻,硯書不顧燙都埋頭吃了大半碗了,聞言忙將頭搖得好似撥浪鼓:“九哥兒試試便知,奴奴覺著,便是咱們謝家手藝最好的那方廚子也不及,這娘子的手藝只怕去樊樓掌勺也使得了!九哥兒聞聞,哪有什麼羶味?這湯餅,湯鮮味美,無一處不好,奴奴平生未曾吃過這樣美味的湯餅,這舌頭都快吞下去了。”

 見硯書整張臉都要埋進碗裡去,謝祁也被他那呼嚕呼嚕嗦面的模樣感染,鼻尖那香氣縈繞更是誘-人,便重新取了筷子與湯匙,嚐了一小口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