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三章


 藏身也是有講究的,母女尋到廣陽郡與長田郡之間的交界處,打算徒步進入楓山。

 如果要入山,必須添些吃食,二人去往周邊的村莊,哪怕討些芋魁也好。

 誰料她們還沒進村子,兩人就從冷風裡嗅到了濃重的血腥氣息。

 陳皎殺過人,對那氣息異常敏感,當即便警惕道:“阿孃別走了。”

 許氏也後知後覺意識到不對勁,頓住身形,嗅了嗅道:“我好像聞到了燒焦的味道?”

 陳皎眺望遠處山巒,小道過去了才能入村莊,卻不敢再繼續往前。

 忽見一處茂密藤蔓裡有響動,她被嚇了一跳,不作多想,當機立斷道:“快走!”

 二人不敢耽擱,匆匆折返回去。

 哪曉得她們還沒跑多遠,就聽身後傳來犬吠聲。

 放哨的胡人養著獵犬,那獵犬機敏,發現異常,迅速朝她們追擊而來。

 獵犬的行為驚動了胡人,吹了一聲口哨。

 犬吠聲不止,像是傳遞著某種信息。

 陳皎手持樹枝進行驅趕,獵犬卻不退縮,只一個勁朝二人狂吠。

 很快放哨的兩名胡人追了上來。

 一個滿臉絡腮鬍,虎背熊腰,好似一座泰山壓頂。

 一個則肥頭大耳,酒糟鼻,油光滿面,滾圓的肚子裡裝滿了油水,胳膊都有陳皎的大腿粗。

 許氏頓時腿軟。

 那兩人對老少沒甚興致,嘴裡嘰哩哇啦說著兩人聽不懂的言語。

 其中一人示意她們把包袱交出來。

 陳皎惜命,反正包袱裡也沒甚東西,當機立斷扔去。

 胡人對包袱進行翻找,並未發現財物,當即不滿。

 許氏則死死地抱住自己的包袱,甚至連指骨都掐得發白。

 陳皎還以為她捨不得那幾枚銅板,識時務道:“阿孃趕緊扔給他們,保命要緊!”

 許氏沒有吭聲。

 胡人不耐,一步上前強行搶奪。

 許氏明明害怕得要命,仍舊不顧一切與其爭搶。

 蒲扇大的巴掌忽地扇到她臉上,頓覺天旋地轉。

 舌尖一股子甜腥。

 許氏被突如其來的重力擊倒在地,包袱脫了手。

 “阿孃!”

 陳皎失聲驚呼。

 許氏歪倒在地,啐了一口血水,陳皎忙去扶她。

 那胡人粗魯地把包袱翻得亂七八糟,看到幾枚銅板,瞧不上眼。

 他又仔細翻了翻,竟然從破衣裳和假路引裡翻出一枚黃燦燦的金鎖來。

 胡人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陳皎則看得瞠目結舌,她們家竟然還藏有金子?!

 她滿腦子都是不可思議,卻又怎知,那枚金鎖是許氏的命根子。

 它是陳皎滿百日那天得來的,是她的父親陳恩特地打造送與女兒的物件,更是許氏盼著與丈夫相認的信物。

 如今被胡人奪去,她哪裡會善罷甘休,不要命掙扎起身還要去搶奪。

 另一名胡人跟看耍猴似的,並未出手。

 陳皎心急火燎把許氏拖走,試圖尋求生機。

 那胡人卻沒打算放過她們,骨子裡的嗜血令他舉起彎刀向許氏劈去。

 千鈞一髮之際,陳皎忽地撲到許氏身上,替她抵擋。

 當時她腦中只有一個念頭,替原身把父母恩還了。

 這狗日的世道,她不想再走下去了!

 就在她滿腔悲憤等待死亡降臨時,突聽“咻”的一聲,強勁的破風聲不知從哪裡穿透而來。

 鋒利的槍頭,帶著排山倒海的力量,貫穿過胡人龐大的身軀。

 那速度委實太快。

 僅僅一瞬間,舉刀的胡人驚恐地瞪大雙眼,喉嚨裡發出扭曲的“咯咯”聲,像倒栽蔥似的轟然倒下。

 一切變故來得太快!

 聽到耳邊厚重的倒地聲,陳皎驚愕得不知所措。

 方才還在觀戲的胡人見同伴被射殺,頓時暴跳如雷。

 他並未舉刀反擊偷襲的來人,而是以最快的速度朝村子跑去,試圖報信。

 然而下一刻,一支箭矢破空而出,腿部中箭。

 那胡人嘰哩哇啦大叫,掙扎著起身逃跑,被一箭爆頭。

 穿胸的胡人手裡還握著金鎖,許氏連忙將其奪回。

 受到驚嚇的獵犬則夾著尾巴逃得飛快。

 陳皎驚魂未定看向身後的來人,有四人,皆騎在戰馬上。

 為首那人身量魁梧,估計八尺有餘,渾身肌肉緊實,陽剛且雄壯。

 他一張國字臉,莫約四十歲的年紀,濃眉大眼,鼻樑高挺,皮膚黝黑,美鬚髯。

 方才的紅纓槍便是從他手裡投擲而出。

 僥倖撿回一條賤命,陳皎連忙跪拜道:“多謝壯士救命之恩!”

 當即便同他們磕頭致謝。

 那四人卻未理會她,徑自騎馬進村子,路過她們

時,領頭的男人順手牽羊,把胡人的彎刀取走。

 陳皎心有餘悸地看著他們走遠的背影,胡亂撿拾地上的包袱衣物。

 許氏以前經歷過殺人埋屍,現在對死人已經麻木。

 母女二人匆忙把地上的物什收撿好。

 許氏顧不得半邊臉腫得老高,忙道:“這裡晦氣,咱們趕緊走!”

 陳皎卻另有打算,腦中飛速運轉,做下了作死的決定。

 “阿孃,方才那些人通身的威儀,身手又頂好,能出手救我們,可見有俠義心腸。”

 許氏愣了愣,一臉不明所以。

 陳皎冷靜道:“我想碰一碰運氣。”

 許氏可沒她那般大的膽子,急躁道:“你瘋了,萬一他們是惡人的話……”

 陳皎打斷道:“他們騎著馬,若是惡人,我們仍舊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