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四章

 見她清醒,陳皎擔憂道:“你方才魔怔了。”

 當初殺人埋屍許氏都扛了下來,這會兒被問了幾句話就神志不清,可見崔珏帶給她的心理壓力何其可怕。

 許氏的心態再次崩塌,哭喪道:“我們活不過今日了!”

 陳皎已經冷靜許多,沉聲問:“他都問了些什麼?”

 許氏焦灼道:“問了申陽殺人的事。”

 陳皎面色一僵。

 許氏恐慌至極,又開始六神無主喃喃唸叨:“我怕得要命,什麼都招了。

 “殺人償命,他是不會放過我們的。阿英,我們快逃吧,現在就逃……”

 她不停地重複殺人償命,顛三倒四,沒完沒了。

 陳皎剛開始還緊張不已,後來便漸漸淡定許多。

 如果殺人就要償命,那中原被胡人侵佔的十二州百姓,他們的命,又該讓何人去償還?

 陳皎心中嗤之以鼻,刀疤劉那樣的人渣,就該殺!

 中午蔣婆子送來飯菜,許氏卻不願動筷,陳皎反而用了不少。

 穿到這個鬼地方,她也只有這段時間才吃過飽飯。

 在這個戰亂饑荒的年代,尋常百姓是吃不起三餐的,一天至多兩頓。

 也只有貴族才能吃飽。

 母女原本以為這輩子就要交待在這裡了,不曾想,傍晚蔣婆子來告知她們,說明日下午就會送她們去惠州淮安王府。

 許氏還以為自己聽錯了,難以置信道:“蔣媽媽可否再說一遍,我沒聽清。”

 蔣婆子難得的和善了些,客客氣氣道:“崔郎君同老奴說了,明日下午由胡宴護送你們去惠州。”

 許氏還是不信,“他親口說的?”頓了頓,“不是送到其他地方?”

 蔣婆子知道她心中所想,應答道:“老奴耳不聾眼不花,是去惠州淮安王府不假,沒有聽錯。”

 許氏這才放下心來,她們總算有機會逃跑了!

 待蔣婆子走了後,許氏心花怒放。

 劫後餘生令她舒坦至極,甚至還哼起了小曲兒。

 她根本就不想去什麼淮安王府,也未細想為什麼崔珏會放她們走。

 這正是陳皎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她在廂房裡來回踱步,絞盡腦汁琢磨其中的因果。

 許氏則興奮地收拾包袱,嫌她走來走去礙眼,說道:“兒啊,你莫要跟驢似的轉圈了,轉得我眼花。”

 陳皎頓住身形,發出靈魂拷問:“阿孃,我爹會不會就是淮安王?”

 此話一出,許氏差點被口水噎著,啐道:“做你的春秋大夢!

 “你爹要是淮安王,我就是一國公主!”

 陳皎:“……”

 許氏叉腰道:“你爹不是國姓,淮安王是皇叔,他哪來的臉攀得上皇親國戚?”

 陳皎皺眉,“那我爹以前是做什麼的,你清楚嗎?”

 許氏擺手,“他沒說過,手裡有點臭錢,愛顯擺。”頓了頓,“我就是個妓子,且還是養在外頭的,有關他的私事,我極少過問。”

 陳皎閉嘴不語。

 要在什麼情況下,崔珏才會命人把她們護送到淮安王府呢?

 顯而易見,她老孃說的某些信息肯定是貼合淮安王自身的。

 陳皎再次發出拷問:“阿孃,你說崔郎君作為淮安王身邊的親信,他既然清楚我們娘倆殺過人,還敢貿然把我們送到淮安王府嗎?”

 此話一出,整理衣物的許氏不由得愣住。

 陳皎繼續道:“崔郎君有必要這般作死?”

 許氏一時被問住了,後知後覺道:“他此舉有何目的?”

 陳皎指了指她的腦袋,“好好動動你的腦子想一想。”

 許氏一時反應不過來,吃驚道:“難道是要殺我們?”

 陳皎無奈道:“他就在這兒便能把我們處理掉。”

 許氏忽地露出怪異的表情,自言自語道:“你爹要是淮安王,那咱們豈不是雞犬升天?

 “我許惠蘭倒了半輩子黴,哪有這般好的狗屎運?”

 陳皎揹著手

,繼續來回踱步,“阿孃,我這張臉跟爹長得像嗎?”

 許氏回過神兒,點頭道:“兒隨母,女隨父,你的樣貌跟你爹有八-九分相似。”

 陳皎:“這便對了。”

 許氏還是覺得難以置信。

 從最底層的賤籍一躍成為郡王妾室,這潑天的富貴令她徹底膨脹了。

 當天晚上母女興奮得睡不著。

 翌日下午她們辭別徐昭等人,由胡宴護送離開農莊。

 那胡宴就是當初在陶家村脾氣特別壞的大漢,隨行共有四人,皆會功夫。

 一人趕馬車,三人騎馬,走陸路得行二十多日才能抵達惠州地界。

 這一去,只怕得冬月了。

 沿途奔波顛簸,母女卻一點都不覺疲憊,因為她們對未來抱著翻身的希望。

 那種希望是支撐她們奔向好日子的原動力。

 陳皎難得的一路雀躍。

 她受夠了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日子,受夠了身處底層賤籍的磋磨。

 就算淮安王府內的戰場遠比外頭殘酷得多,也都無所畏懼。

 畢竟她是一個敢殺人埋屍的地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