岫岫煙 作品

4 不自在

要吃撐了去。

 沈沅槿雖是拘束著吃的,嘴裡和喉嚨還是有些甜,遂輕咳兩聲,飲下一碗溫熱的茶去去甜味,不忘給陸綏也斟上半碗清水。

 陸綏喝過水,得了閒,這才想起拿那花籃給沈蘊姝看。

 沈蘊姝面上笑意愈深,將那花籃誇讚一通後,將餘下的櫻桃賞與院中眾人分著吃。

 正這時,辭楹取了軟尺和畫冊子過來,枳夏將她讓到案邊,往她裡塞了一顆櫻桃,辭楹笑著咬開,先將東西交與沈沅槿。

 沈沅槿接過東西,一併擱在桌上,自起身去取來筆墨紙硯,拿墨條研出墨汁。

 “既是要開成衣鋪,豈可沒有成衣。這段日子我畫了不少花樣子和裙衫樣式,姑母選了喜歡的出來,待我製出成衣送與姑母穿可好?”沈沅槿說著話,放下墨條去取那軟尺。

 沈蘊姝觀她一片盛情,豈有不應的道理,不多時便選了一件合心意的出來。

 枳夏等人垂眸看去,乃是一條緋白間色的齊胸襦裙,外罩一件桂子綠的大袖袖衫,裙頭以金和月白為主色調刺漸變花團,披鵝黃色披子。

 沈沅槿在圖案下方淺勾一筆,用軟尺量了身高、肩寬、胸腰臀圍等,並將其一一記錄在紙上,待墨晾乾,夾於冊中。

 這日回到屋中,用了晚膳,與辭楹說會兒話打發時間,早早往床上挺屍,心內尤自想著那租鋪子的事。

 如此這般,很快便到了三日後,沈沅槿仔細思量一番,掂量著錢袋咬了咬牙,決意租下東市南邊宣平坊處的鋪面。

 有了鋪面,接下來便是考慮如何裝修的問題,沈沅槿為此熬了數個晚上,這才有了頭緒,待畫成圖紙後交與請來的匠人參照,方勻出些時間去布莊買了料子來。

 這日下晌,沈沅槿裁完製作大袖披衫的衣料子,時間已過了酉時,枳夏來請她去沈蘊姝的屋裡用晚膳。

 飯畢,沈蘊姝問及鋪面的進展情況。

 沈沅槿不假思索,溫聲答道:“兩層鋪子不比一間,小半年的時日總是要的。”

 姑侄二人又說了會兒家長裡短的閒話,就聽雲意推門朝內道了句:“王爺來了。”

 雲意話音剛落,陸淵便邁著穩步踏了進來,長腿一屈,往那羅漢床上坐下,喚陸綏過去他那處,讓他好好瞧瞧可有長高。

 沈沅槿見他進來,忙立起身來,屈膝與陸淵施過禮後,離了此間,同辭楹往園子裡去散步消食,正好活動筋骨。

 陸淵眼中,他這位孺人的內侄女沉默寡言得緊,同他很是生分,在他面前約莫也很不自在。

 就此走了也好。陸淵沒太在意這樣細枝末節的小事,自寬大的廣袖中取出兩樣東西來;一樣是玉石雕刻的白兔,陸淵將其送給了沈蘊姝,另一樣胡人騎於駱駝背上奏樂的小陶人方是送與陸綏的。

 盈袖奉了熱茶進前,陸淵未看那茶碗一眼,只將目光落在沈蘊姝身上逡巡良久,見她始終對自己不冷不熱、不遠不近的,只一味地瞧那玉兔,微微凝眉盯了她數十息,方扯出一抹淺淺的笑意,朗聲問陸綏可喜歡他送的小陶人。

 陸綏對那造型奇特的陶人愛不釋手,就差沒把喜歡二字寫在臉上,一雙黑漆漆的葡萄大眼望向陸淵,甕聲甕氣地道:“喜歡,還有阿耶送的櫻桃,永穆也,也喜歡。”

 陸淵耳聽得櫻桃二字,一雙瑞鳳眼瞥了沈蘊姝兩眼,沒有直接問她,只繼續問陸綏道:“你阿孃可也喜歡吃那櫻桃?”

 陸綏點著下巴認真道:“喜歡的,阿孃和阿姊也吃了許多。”

 “阿耶明日便再叫人送些過來。”陸淵說完,陪著她玩過一會兒,便叫乳孃帶她下去,自與沈蘊姝獨處。

 這邊園子裡,沈沅槿與辭楹下了矮坡,穿過一處遊廊,過拱門來到水邊石橋旁,就見那殘陽餘暉落在水面上,映出粼粼波光。

 辭楹見了,腦海裡便想起沈沅槿教她識字時學過的那句詩:“一道殘陽鋪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又見那水面上鋪著點點落花,頗有意趣,便拉著人走過水上石橋,往那邊的浮翠亭內坐了賞景。

 那亭子裡設了鏤空隔子,將身影擋住大半,加之此間只她二人,沈沅槿懶怠再拘著自己,便腿腳一軟,渾身跟沒骨頭似的靠坐在欄杆處,一手托腮觀賞眼前美景,著實沒什麼坐像。

 沈沅槿凝眸瞧著水上隨波而動的桃花瓣,忽而一陣微風拂來,送來縷縷清香,天邊的霞光越發黯淡,傍晚將至。

 入夜後,水邊該有蚊蟲了,會咬人的。

 沈沅槿緩緩抬首,正要叫辭楹回去,就見一道高大人影立在橋邊的桃花樹下,身後還跟

著個矮他半個頭不止的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