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重蓮綾
待她穿好衣裳,陸淵三兩下將褻衣裹在身上,往她身邊躺了,重新落下床帳。
三日匆匆而過。
這天晌午,沈沅槿打發辭楹去針線房裡討些鵝黃色的絲線來,另叫拿五十錢請那處的女郎媼婦吃茶。
辭楹想起那日還剩了些天青色的重蓮綾,娘子很是爽快地將其賞給了她,這會子就在她的屋裡放著呢。
那餘下的布料用來製成裙子自是不夠,可若是做成上襦和坦領,怕還有多出的。
針線房有一喚作黃蕊的繡娘略小辭楹一歲,才滿了十五;黃蕊生著一雙水靈靈的杏眼,又極愛笑,辭楹瞧她甚閤眼緣,去歲往針線房走動過幾回後,倒是漸漸與她熟稔起來,多了個泛月居外的朋友。
去歲秋日,她與黃蕊在一處躲雨,待到雨過天晴後,天空泛出青釉般的柔和靛色,黃蕊昂首望向那片澄淨的青,頗有幾分入神,低低道了句:“若能用這般顏色的綾
羅制了衣衫,穿在身上定是極好看的。”
今日既要去針線房裡同她討要絲線,何妨將這餘下的料子送與她,也能讓她也高興高興。
辭楹心中打定主意,往錢罐裡取出五十錢,又去自個兒住的耳房尋了那料子出來,一併帶在身上。
行至針線房,恐人多眼雜,無端招來口舌,只將那料子先擱在欄杆處,埋進門去。
那針線房中管事的馮媼見是她來,念及她是沈孺人內侄女的貼身婢女,少不得陪出一抹笑來,因問道:“可是沈娘子要穿的衣裙有何處需要縫補?”
辭楹袖中將包著五十錢的巾帕取出,一把抓了那銅錢往馮媼手裡放,面上含著笑,輕輕搖頭道:“非是有衣裳要縫補;沈娘子近來喜好女紅,正繡花呢,偏生那繡花蕊的線用盡了,娘子讓我來此處討一些呢。”
“這二十文錢,是娘子請各位吃茶的。”
馮媼聽她如此說,加之素日裡各院皆有賞賜的時候,神情自然地收下那些銅錢,平聲道:“既如此,勞您回去代我們謝沈娘子賞。要什麼樣的絲線,只管拿了回去就好。”
辭楹知她口中的“只管”不過是客氣話,針線房中的一應東西皆是公中採購,只可少量來,如何能夠多拿。
“倒也無需太多,原是拿來繡花蕊的,若取得多了,怕是就要浪費了。”說話間走到黃蕊身邊,尋出她針線筐裡的淺黃色絲線,拿空線軸捲了一些。
辭楹一手握住那線軸 ,另隻手輕拍她的肩膀,給她使個眼色後,與馮媼客套兩句,緩步離了此間。
黃蕊讀幾乎是頃刻間就懂了她的意思,在她離開不久後,將繡針刺在繡繃上,裝作內急的模樣,三步並作兩步奔出門去。
出了門打量四下,果見辭楹獨自在那邊的山石上坐著等她。
辭楹將那料子交到她手裡,笑盈盈地道:“去歲你說想用這樣的料子做衣裳,趕巧我前兒新得了這它,豈不正好。”
那料子摸著甚是絲滑柔軟,像極了雨後晴空時的顏色,好看得叫人挪不開眼。
黃蕊高興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好半晌才想起來與人道謝,待心情平復一些,又覺那料子於她而言太過貴重,遂剋制著內心的真實想法,違心地婉拒辭楹的好意。
辭楹聽了卻道:“我那還有好些沈娘子和孺人料子。況我喜歡的是碧色,這料子若在我屋裡放著,少不得要吃灰。”
得她這番話,黃蕊方不再推辭,難掩笑意地對著那料子看了又看,卻是又同她道起謝來。
辭楹見她如此喜這料子,想著清明未過,早晚還有些涼,不到只穿一件上襦的時候,便道:“等天氣再暖和些,製成夏衫穿在身上是最好不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