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重蓮綾
聽她說得有理,黃蕊點頭應下,“阿楹所言是極。我也該好好想想搭什麼的下裙。”
辭楹聞言,略思忖片刻,又張唇說道:“這也不難難,我屋裡還有一匹杏色的料子,雖及不上重蓮綾來得名貴,難得的是這兩種顏色搭在一處好看。”
黃蕊聽了這話,又是一陣推辭,辭楹拗不過她,只說手頭缺錢便宜賣她,她這才肯答應收下。
不覺間大半刻鐘過去,辭楹提醒她將料子放回屋裡再去上工不遲,又道:“沈娘子那處還等著線用呢,我先回了。”
黃蕊亦不好出來太久,當下與她話別,望針線房後的矮屋去了。
辭楹討來絲線交與沈沅槿使,自不必細說。
沈沅槿陪陸綏蹴鞠,玩步打球,不覺間又是兩日過去,沈沅槿縫製完預備送與陸綏當生辰禮的衣裙,這才得了閒,託人從府外帶些糕點和酸甜味的果脯回來。
可巧辭楹今日來了月事,身上正難受著,沈沅槿便讓她在屋裡好生歇著,自個兒頂著一張素面便要出去。
辭楹心細,憂慮春日多雨,抬頭看她,出言交代她一句:“今日的天色瞧著非是晴日,娘子外出莫要忘了帶傘,便是天上真要下雨,也不怕的。”
沈沅槿回眸一笑,語調舒朗:“我知了,你且安生歇著罷,壺裡我添了熱水,你若渴了便倒著來喝。”
辭楹沖人點了點頭,看著她去取來一把油傘拿在手裡方覺安心,將身子一歪,躺回去小憩去了。
沈沅槿往後廚房去尋那負責採買食材的媼婦,雖已付過本錢和代勞錢,還是留了一包糖漬果脯與她們吃。
她走時,桂花還在炕邊懶洋洋地睡著,沈沅槿便沒打擾它,只將託那媼婦買來的少鹽小魚乾交與廚房的紅藕餵給桂花吃,另又留下一包蒸糕。
沈沅槿出了廚房,徑直走近路回去,未
料下了山坡,不知打哪兒飄來一片烏雲,竟是落下幾滴淅淅瀝瀝的雨珠來。
幸而出門時辭楹提醒她拿了傘。
感到幸運的沈沅槿忙不迭將那繪著水仙的傘撐開,擋住雨水,加快腳下的步子。
轉過假山欲要往左,卻見那邊的一處葡萄架下倚著個身量瘦小的女郎,渾然不顧那漫天的雨珠。
沈沅槿見後心中不忍,便調轉方向朝那處奔去,於淅淅瀝瀝的雨聲中扯著嗓子拔高些音量同她說話:“怎的不尋個有遮擋的地方躲雨,反巴巴地在這裡淋雨?”
那女郎聞言,下意識地抬手拿袖子抹了眼淚,垂了頭默不作聲,肩膀隨她抽泣的動作微微聳動。
將傘往她那邊傾,張了唇,溫聲勸她:“縱有什麼不順心的事,也不該拿自個兒的身體不當回事兒,若染了風寒,不但自己受罪,豈不還要叫關心你的人擔憂懸心?快別在這兒傻站著了。”
經她苦口婆心地勸過一回,那女郎方抬起頭來瞧她,雖未開口答話,還是對著沈沅槿輕輕點了頭。
沈沅槿因不識得她,怕勾起她的傷心事,倒不好輕易出言往深了問,只撐著傘,引她朝前頭的樓閣處避雨。
彼時雨勢漸大,杳杳冥冥,風晚樓上。
陸鎮負手立於二樓的欄杆處,一雙漆黑的星目俯視著不遠處正往這邊過來的女郎。
他天生目力過人,饒是隔著些距離,亦可看清傘面上繪著數枝淨色水仙,清新雅緻。
此花與那撐傘的女郎倒是相宜。
姜川也瞧見了那抹身影,心中暗道:嗣王回府的這一個月多來,竟是遇著這位沈娘子三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