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五代十國(5)
闖進了膚施縣衙,準備逼迫秦固在安置告示上簽名用印。
他來的時候想得很好,秦固不簽名無所謂,只要大印在手,秦固事後不認賬都不怕,反正告示以膚施縣的名義發出去,周圍八個縣都會得到消息,他高紹基並不要秦固這種頑固頂透的書呆子合作,他只要造成這種影響就足夠了…… 反正他是高允權的兒子,李彬就算再憤怒,也只能到老爹面前去告一狀,而自己大不了被老爺子叫去罵上一頓,還能怎樣? 不過他沒有想到的是,秦固這個今年才不過二十四歲的年輕人竟然如此精明,就在自己帶兵進大堂的那一刻,這位縣太爺挾起大印就回到了二堂,這些手中只有棍棒的衙役們雖然只阻攔了自己的人不過喘口氣的功夫,秦固便已經在二堂內做好了準備。 二堂的公案上,縣令大印裹在藍皮包袱裡,方方正正放在那裡,秦固自己穿戴著官服官帽坐在公案的後面,手中握著一柄寶劍,寶劍直直橫在這位相貌清秀俊雅的書生脖子上。 雖然是面臨大變,這個書生的眉宇間絲毫不見惶急,反倒有一絲傲然;嘴角沒有半分焦慮,反倒帶著淡淡笑容…… 局面一下子變得棘手起來…… 強行進去搶印,秦固肯定攔不住,但是秦固真的要自殺,高紹基卻也攔不住。 本來一個七品縣令,死了也便死了,高紹基本不在乎。 但是與他這個“衙內都指揮使”不同,縣令再小,也是朝廷命官,是在汴梁的吏部備了案的。 秦固本人固然死不足惜,但是由此鬧出的風波卻絕對無法收場。高紹基可以想見,盛怒之下的李彬極可能要求父親立刻解除自己的兵權,父親在那種情況下是不可能駁回李彬的請求的,否則李彬一紙奏章送到汴梁,彈劾自己以衙內軍將擅殺朝廷縣令,等同謀反,汴梁方面行文過來,父親仍舊是要有交待的。高紹基十分熟悉李彬,那雖然是個君子,卻也絕不缺乏權謀,他可以相像,不管秦固是怎麼死的,只要他當場身死,李彬在彈章中是一定要寫成是被自己殺死的。 到時候自己想上表辯解都沒可能,自己這麼個角色,還上不得汴梁那樣的席面。 即使父親到時候愛子心切,為自己上表辯冤謝罪,但是沒有李彬的轉達,汴京方面的宅集使是萬萬不會將這封辯冤的表章上呈的。到時候只能派家人快馬將表章送京師,花錢行賄打點門路看看當道諸公有哪個肯為自己將表章上呈到中書…… 即便是表章呈了上去,那對高家來講恐怕也絕非好事。正在謀劃削藩的朝廷中樞說不定便要任命一位大臣或者六宅尋訪使來調查此事,按照這個時代的慣例,這種差事一般而言都是由朝廷親信的實權藩鎮將令擔任,就延州這點兵馬,欽使一來城中軍事力量對比立時便要逆轉,到時候自己的生死便操在別人的手中了…… 高紹基想得明白,自己無論如何不能真的逼死了秦固,否則父親那一關首先便過不去。自己這個衙內都指揮使的位置雖說已經很穩當了,但是也絕非是沒有潛在的競爭者的,家裡的弟弟們和族中的堂兄堂弟們表面上對自己恭恭敬敬,誰知道背地裡安的什麼心思。 想到此處,他輕輕嘆了一口氣:“子堅這又何苦?你我相爭,卻讓旁人看了笑話去……” 秦固臉上的表情依然淡然無波,聲音也甚是輕柔好聽:“……衙內言重了,秦固何人,怎敢與侍中衙內相爭?只不過世道紛亂,皆當道者罪過,黎庶何辜?秦固只是不忍見背家者再有埋骨異域之苦,魂魄不得返鄉之怨,這也是為了侍中和衙內積些陰德,以免高家祖墳為困鬼所擾,有礙高氏先賢地下清寧……” 高紹基眼珠子轉了轉:“子堅卻是一片好心,我又豈能不知?只是這不是你這個膚施縣令的分內之事,你如今抱著大印手持寶劍以性命相威脅,還有半點明府堂尊的風度襟懷麼,只怕傳出去要為天下所笑……” 秦固笑了:“秦某不才,甘願為天下所笑,也不願手染無辜者鮮血,為天下良善所疾……” 高紹基的臉色冷了下來:“子堅不要執迷不悟,節度府已經發出了文告,你已不是膚施縣令了,你如今不肯交印,已然形同謀反,我勸你還是識相些,不要執迷不悟為好……” 秦固神色無絲毫波動,淡淡道:“請衙內出示文告,秦固自當按規制將縣印交與接任者……” 他頓了頓,補充道:“按制,節度文告上當有觀察判官監察御史副署,方能生效……” 高紹基心頭火起,正欲答話,忽聽身後院外傳來一聲長笑:“甚麼樣的文告?高衙內可告與老夫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