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綿襖子 作品

第131章 搜神術

 狐酒會如此縱容鯉無憂,是因為她把在她身邊長大的鯉無憂當作至親。

 對於狐酒而言,姐姐給妹妹疼愛應當,姐姐給妹妹物質上的贈與應當。

 但當狐酒對她的那些感情消失,鯉無憂就什麼都不是了。

 兩人距離很近,狐酒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目眥欲裂的眼睛逐漸漫上猩紅。

 鯉無憂沒有開口說話,但那雙狗狗眼死死瞪著,無一不在表達主人不可置信的情緒。

 鯉無憂自私自利,自以為是。

 縱使狐酒用玉簪捅穿了她的脖頸,事實擺在面前,鯉無憂仍舊不敢相信狐酒會對她出手,並且還是脖頸這樣的致命處。

 這樣狠厲乾脆的手法,如果她是個沒有任何修為的普通人,現在已經嚥氣了。

 她想殺了自己……

 再次意識到這一點,鯉無憂覺得自己的心臟更加猛烈的抽痛起來,她瞪視著狐酒的眼睛也起了水霧,迅速凝成淚珠順著臉頰滴落。

 局外人早已看得清楚,而鯉無憂卻覺得眼前迷霧重重。

 演戲這種事情在攝像機下可以,現實生活中演一演,過個癮也可以。

 但倘若時時刻刻都在演,被戳穿的那刻,“演員”只會瘋魔。

 兩百年來,鯉無憂心安理得的享受著狐酒帶給她的疼寵,因為感受到狐酒的真心,她所投入進去的感情也不完全是虛假的。

 她對狐酒是有感情的,這點,從鯉無憂接受狐酒把她脖頸捅穿的事實,在那一刻落下的淚,就能看出來她對狐酒是有些真心實意的。

 只有被在乎信賴的人傷害,才會覺得心臟抽痛不止,身體發寒。

 戲演久了,也就入戲了。

 連鯉無憂也不清楚她所表現出的形象,到底是虛假還是真實的。

 鯉無憂也有清醒的時候,就比如她內心無比的清楚,她在狐酒跟前軟著聲音撒嬌賣痴的舉動,百分之九十都是真的……

 鯉無憂永遠都忘不了那一幕,當時那隻野狼森白的利齒大張,唾液順著它尖利的齒牙往下流,距離她只有不到半米。

 就在鯉無憂以為自己要被野狼生生咬死之際,一支由靈力化成的暗紅利箭,從野狼粗壯的脖頸勢不可擋地穿刺而過。

 剛才還血口大張的野狼瞬間倒地不起,身體顫抖著四肢掙扎。

 鯉無憂放下擋在腦袋前的手,心有餘悸地抬起頭,就看見不遠處的樹林間站著一位身著暗紅錦裙的女子,她看過來的眸子淡然無波。

 那一刻,鯉無憂覺得她看到了高貴的神明降臨。

 偶然路過的狐酒順手搭救了她之後,得知鯉無憂沒有地方去就把她帶回谷中。

 狐酒給了她一個安全溫暖的家,給了她無盡綿柔的疼寵,那是四處流浪的鯉無憂夢寐以求的。

 但鯉無憂的心性不堅定,狐酒溫情細心的疼寵讓她迷了眼,她自認為她在狐酒心裡是第一位,就算她殺害狐酒,狐酒也不忍心怨她。

 只能說鯉無憂並不瞭解狐酒,假設有人觸碰了狐酒的底線,無論那個人是誰,她都不會手軟。

 狐酒如果知道鯉無憂是這麼想的,一定毫不猶豫地上去給她兩耳光,再送她一句,異想天開。

 鯉無憂從沒意識到,她與狐酒這段關係中最關鍵的一個點,那就是狐酒既然能給她,也就能收回去。

 狐酒是給予者,而她只是接取者。

 疼寵迷了她的心竅,這讓鯉無憂忽略了狐酒對她的縱容疼寵是有度的,底線也不是她想踩便踩,想跨就跨的。

 小時候,鯉無憂能無師自通的明白想讓狐酒不把她扔掉,就要去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

 那時,鯉無憂稚嫩的臉龐上帶著靦腆的笑,她高高舉著那碟糕點,小心翼翼的討好狐酒,想要獲得她的憐惜。

 長大後的鯉無憂生活在蜜罐裡,那個曾經面對狐酒的一個輕笑,就會緊張到手足無措的小女孩好像已經消失了。

 人總是貪心不足的,鯉無憂把狐酒給予她的所有疼愛,全部當作理所當然,她就像個貪婪的乞丐捧著破碗,怎麼都不滿足的追著狐酒索要。

 同樣,自私的鯉無憂也是雙標的,她允許自己對狐酒下手,卻不能忍受狐酒反應過來報覆她。

 但是,眼下全然由狐酒主導的情況,不是鯉無憂能兩言三語做主的,也不是她說她不允許,狐酒就不殺她,大發慈悲放她一條生路的。

 鯉無憂還沈浸在深深地震驚當中,她顯然沒有清楚的意識到這一點。

 “哐當——”

 玉器擊

地的脆音響徹在靜謐的洞府內,那支玉簪被鯉無憂硬生生的從脖頸間抽了出來。

 緊接著,被眼睛通紅的她毫不留情地甩在地上。

 玉簪畢竟是八品的防禦靈器,沒有那麼容易損壞,被血浸染的玉簪毫髮無損的躺在青石板上。

 只是,簪身上的鮮血飛濺,乾淨的石板被染上星星點點的血跡。

 鯉無憂調動自身靈氣給脖頸上的血洞療傷,她眼睛溼潤,裡面帶著濃重的委屈和不解。

 她看著狐酒,嘴唇張張合合好半天才吐出兩字:

 “……姐姐”

 聲帶似是受到了損傷,她甜軟的聲音裡摻雜著無法忽視的沙啞。

 “別這般喚我,聽著噁心。”

 狐酒指尖微蜷,以此遮掩右手微不可查的顫動,她開口時的冰冷好像鯉無憂是什麼汙穢的東西,生怕沾染上一分就汙了她的眼。

 鯉無憂眼裡充滿愕然,她張著嘴還想再說些什麼,只是,話未出口就被狐酒擊飛了出去。

 那抹鵝黃色的身影被擊離地面,隨後重重地砸在堅硬的石壁上。

 被狐酒用法力護住的洞府連晃都沒晃一下,而承受重擊的鯉無憂臉色都白了,嘴角溢出鮮血。

 同時,她脖頸的血洞又斷斷續續滲出鮮血,鯉無憂顫抖地掐訣,想調動自身靈氣止血。

 但全身都如骨裂一般的發疼,劇烈到讓她站都站不住。

 鯉無憂臉上痛苦到扭曲,整個人無力地跌坐在冷硬的石板上,身後依靠著石壁才沒讓她倒下。

 鯉無憂的修為僅是金丹初期,而狐酒目前的已經是渡劫後期,距離昇仙也不過只差雷劫的一步之遙。

 鯉無憂跟她簡直沒有可比性,她在狐酒跟前就是一個小廢物,殺她十個,狐酒都不覺得有什麼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