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買鋪子
這頭的考題,還不如金陵那頭考的刁鑽,為此他沒費什麼力氣。
不過他不費力,並不代表旁人也這般。
“我是已經預備三年後再跑一回了,鄉試果真是非同凡響。”
趙光宗搖著頭與祁北南道:“這回可算是長了些見識。”
他看著祁北南散著一頭墨髮,換了乾淨的衣衫,身上散發著一股淡淡的澡豆兒香氣。
轉又抬起袖子聞了聞自個兒,連忙屏住了氣:“不行,實在難聞,可還有熱水,我也要去好生盥洗一番。”
祁北南道:“去吧,今日考罷,鐵男燒了許多熱水,管夠。”
言罷,他又與鐵男道:“快去與趙郎君打些水送到屋裡。”
祁北南晾乾頭髮,轉再將頭髮束好時。
大家都已經陸續回來了,頭一件事都是打理身子,收
拾潔淨。
在貢院裡心頭壓著石頭,夜裡睡又睡不好,吃也吃不舒坦。
這朝回來洗漱整頓一番,估摸還要好生歇息補個眠。
祁北南便沒前去打擾,帶著鐵男出了門去。
他穿過北大街,徑直往記憶中那片拆修的民巷去。
老民巷喚做雲平坊,自柳花石拱橋下去就到了,整個坊市都沿著河道走。
這頭已經修整的差不多,只還有些工匠把修繕建造餘下的碎磚瓦,老木頭給運出來。
街面兒也在做打掃清理了。
祁北南帶著鐵男進去逛了一圈,沒有個把時辰竟還逛不完全去。
他看著如今人煙寥寥的雲平坊,與記憶中燈火通明,人聲鼎沸的夜市簡直判若兩地,一時間別有感觸。
別說是他,就是頭回來的鐵男,從外頭的大街穿走過來,熱熱鬧鬧的,一時見著這頭還有如此清淨的地兒,不免也是驚奇。
這些日子郎君進了考場,他依言把磷州府城好好的逛了一遭,日日出去在街邊上與人閒聊,吃盞子粗茶,同人嘮嗑一下午,已然對州府有了些瞭解。
按照祁北南的吩咐,他著重的打聽了雲平坊這頭鋪子的價格,已經問了好些個房牙子。
這頭鋪子的價格倒是真不貴,一間前鋪後屋最常見的鋪子,房牙報價最高的要八十貫,最低的六十貫。
換做旁的稍熱鬧些的地段上,同樣大小的鋪面兒,一間得要一百餘貫。
若是在鬧市上,那價格更是不得了,也是同等的鋪面兒,一間能追兩百貫錢。
“郎君,果真要在雲平坊買鋪子麼?這頭鋪子價格不高,可名聲屬實不大好。”
鐵男打聽了這些日子的消息,還是頭一回過來雲平坊,如今修繕好了肉眼瞧著倒是不差,可在磷州城人眼裡,這頭可就不好了。
“雲平坊原是些窮苦城戶住的地兒。住戶在院兒裡養雞養鴨,還有養牲口的,小巷子裡四處都是屎尿,臭氣熏天。這些人手頭上都沒甚銀錢,平素城裡的富貴閒人又不愛來這頭。原本開張的鋪子就沒幾間,多也都是賣雜貨的。”
“如今雖是受州府改建修繕了,可這片兒離主街鬧市遠。改建後鋪子的價格比原先要高了兩成多,商戶都不樂意在這頭買鋪子咧,咱就算把鋪子買下,往後能賃出去,賃錢也都不高,回本兒可得好多年。”
祁北南當然曉得這些。
可這並不妨礙宵禁放開以後,此處成為城中最大的夜市,夜間最為繁華的地段。
倘若初始就可見此處的前程遠大,那如何還能由著他一個外鄉人前來置買鋪子。
這頭鋪面兒價格再高,也早被一搶而空了。
“郎君,如此閒情往雲平坊來呀,可是沿河道吹涼風走進來的?”
祁北南未曾回答鐵男的疑問,兩人先遇見了個在路邊上磕著乾果仁的閒漢。
瞅見祁北南,趕緊將一隻大黃腳塞進了布鞋裡頭,湊上去與他搭腔。
“你是此處的住戶?”
祁北南問道。
“小的不是,小的住在北湖街那塊兒,是個房牙。”
祁北南聞言,想著要置鋪面兒宅子總歸都得過房牙,便與他攀談道:
“既是住在那頭,過來雲平坊,可是在跑這新坊市的生意?”
房牙光看祁北南的衣著打扮,說的又是一口官話,也分辨不出他是不是磷州人。
便道:“可不是,有新街新屋落成,咱房牙便忙
碌些。”
“別處的生意繁忙,
雲平坊的生意怪是清閒罷。”
房牙一笑:“郎君是行道人。”
祁北南道:“既是如此,怎還在這頭尋生意。”
房牙閒著也是閒著,便與祁北南閒侃:“雲平坊修繕改建進了尾聲,州府海量的銀子投了進去,這些鋪子若是售賃不出去,戶房也是吃緊。”
“不怕與郎君言,戶房的官爺尋了我們這些房牙,差遣咱把生意好生做起來。”
如今距離朝廷的宵禁解除令且還早,起碼得明年夏月時,上頭才擬定律令。
州府上現如今自也還不曉得朝廷會解宵禁。
磷州府公初才調任此地三年,改建雲平坊應當也是新官上任燒的三把火之一。
到了新的任地,總得是要做點政績出來。
否則幾年後考績官前來,能拿出來說的都不曾有,如何又還指著升遷。
改建老舊坊市,倒也是拿得出手的政績,只是也得分改得好和不好。
今日瞧著雲平坊倒是改建的有模有樣,可正如房牙所說,新建成的鋪面兒售賃不出,戶房光出銀子進不來賬,那雲平坊的修繕改建就得成一筆爛賬了。
屆時不僅政績不見光彩,反倒是平添敗筆。
府公怎可冷眼瞧著如此,定要想法子把這些鋪子售出。
尋房牙好生跑動著,也是個法兒。
“想來是成一樁生意,州府戶房那頭與房牙酬勞不少吧。”
房牙笑道:“郎君眼明心亮,州府財大氣粗,酬勞自是要可觀些。否則小的也不會在這鬼都能打死人的地方來巡街看鋪兒不是。”
祁北南笑而不語。
房牙見勢問道:“郎君閒與小的說了這許多,可是有意在此處置間鋪子?”
“早先雲平坊的民聲是不好,可州府已經做了整頓,郎君今日也來瞧了,這頭寬敞明亮,將來總也能熱鬧起來的。”
祁北南道:“我倒也不怕與你說,確有這些意頭。”
他上下打量了房牙一眼:“只不過我尋人辦事,尋的必須是靠譜人脈好的,如此人物,方才與我爭得最好的價格。”
房牙聽聞祁北南真有買鋪子的打算,心中一喜。
他拍了下大腿:“郎君可是尋對了人,這城中的房牙,我說二,那可無人敢居一。你甭瞧小的此般不見正形,小的家裡往上兩代人可都是做的房牙。”
房牙最是牙尖嘴利,十句話裡八句假,還有兩句半真半假。
祁北南不會全然信這些人的吹噓,他道:“說有何意,我只瞧實打實的東西。”
“郎君,你便請好吧!”
房牙道:“我能把這雲平坊的圖紙與郎君拿來,郎君只管選鋪子,您跑遍全城的房牙,也絕計不會拿著比小的此處更賤的價格。”
祁北南道:“如此明日你前來尋我。”
他與房牙留了個茶館的地址,不曾教人上宅子尋人。
別了房牙,祁北南才慢悠悠的與鐵男回去。
他要好生比對一番價格,儘可能的用低價多買下些產業。
雖手上足有一千貫,可這些銀錢一旦放在置辦產業上,尤其是在繁榮人口聚集的地方,那便算不得甚麼大錢。
銀錢短缺,也就只能摳摳搜搜的過日子。
不過待著鋪子賃出去,運轉起來以後,家裡便能舒喘口氣。
到時候轉手賣上兩間鋪子,也能掙回不少銀錢來。
祁
北南迴到宅子時,天色有些暗了。
幾位同窗歇息了些時辰,現在都恢復了精神,正在園子裡閒話。
“祁兄去了何處?怎現在才回。”
馬俊義問了一聲。
“州府上有門以前我爹在世時的故舊,我前去做了拜訪。”
祁北南隨意扯了個由頭出來,轉道:“大夥兒可休整的好?”
“身子上是休整好了,心頭卻不是那般好受。”
幾人都言了幾句鄉試的不順,不過倒也都還看得開,鄉試非同尋常,一回兩回不中實在尋常不過。
退一萬步說,至少已是個秀才了,即便考不中舉子,有秀才功名在身也餓不死人。
再來他們幾人年歲都還算不得大,最大的也不過三十,還有得是機會。
十五的月兒圓,明亮皎潔如同大圓盤。
園子裡頭桂花香味陣陣,中秋佳節上,奈何遠在他鄉,不得與家中親人團聚。
夜裡大夥兒在園子裡頭對月吃酒,倒也熱熱鬧鬧的,不覺寂寞。
祁北南帶著一身酒氣,回到屋中,從箱子裡尋出從家裡帶的一罐子油浸香菇肉糜。
出門時蕭元寶一共與他準備了三罐子,路上吃乾糧時,大夥兒都覺味好,爭廂央來吃,路上就吃了兩罐子去。
這一罐子還是他藏起來的,否則也定教那些個老饕給吃盡了去。
而下佳節,場吃點家裡人的味道,念家的心緒也可得些紓解。
祁北南正用菇菜就著大餅吃得香,門嘎吱一聲開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