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 驚雷
她方才所有表現,已盡數消去了紀明德疑心。
紀明德出了口氣,也怕把奶嬤嬤的女兒罰得太狠,叫人心寒。
她便忙道:“這是桃夭不懂事,和嬤嬤有什麼干係?她連你也能瞞下,倒厲害!嬤嬤快回去看看她吧,好生教導,別叫她再糊塗了。”
“奶奶才是,可千萬要保重身子,別叫這丫頭氣壞了!”常嬤嬤擦淚。
“我還罷了,嬤嬤也別太傷心。”紀明德寬慰道。
“那奴才,就先回去看看?”常嬤嬤謹慎問。
“嬤嬤快去。”紀明德笑道。
常嬤嬤這才謝恩告退,冒雨跑回自家。
大夫已請了過來,診出胎兒已經落下。幸好月份不大,牽扯不到母體性命,只是這一回打太過傷身,恐怕會有損今後生育。
至於桃夭身上的瘀傷,本該以活血藥材發散。可才落胎,又怕引起血崩,只好先耽延兩日不治,且把下身的血止住再說。淤血青腫先用清水擦拭、冷敷,一日後再熱敷看效驗。
送走大夫,常嬤嬤鬆鬆抱著女兒,哭得淚乾氣噎。
“娘……”桃夭虛弱睜眼,“連累你了……”
“沒連累!”常嬤嬤忙道,“是我也沒想到……是我該想到——”
她恨得渾身發抖:“奶奶的心,也太冷、太毒了!”
“我還以為,就算事發,奶奶也最多叫你打了孩子,攆出去不用。我做孃的受些牽連也不算什麼。”她摸著女兒慘白的臉,一下又一下,“你是個倔脾氣,滿心愛上了三爺,任我怎麼勸,也只說他好,我就想,不如叫你吃個虧,你也就不糊塗了!”
“不在裡頭伺候,你還能輕省些。若奶奶心一寬,真把你提拔成姨娘,那就更是好事了——我看,我求不到奶奶放你出去嫁人!”她說著又哭出聲,“是我也把這事想得太好!”
“是我……是我自己,著了魔了。”桃夭搖頭。
一疼打上來,她雙眼緊閉,咬住枕頭,牙關裡洩出死一樣的呻·吟。
常嬤嬤急得給她擦汗、擦臉,餘下竟沒有一點辦法,只能看她自己忍過去。
“一起長大的丫頭,奶嬤嬤的女兒,服侍她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她嘴裡更忍耐不住,“況且其蓁說的是:她求的你替她伺候,不是你自己勾引。她就能一句斷定你的錯,給這樣的折磨!她的心,早就被狗吃了!”
雖是她奶大的孩子,更是親孃殺了人、自己還四歲就會撒謊害親姐姐的孩子。
她早就看出來,這孩子心裡沒有人情、只能看見好處,比老爺還無情無義,比她親孃還不是人!所以這麼多年,她從來都不敢真心親近三奶奶,桃夭也不敢。可她們還是……太低估了三奶奶!
到天黑前,桃夭終於疼得沒了力氣,昏沉沉睡了過去。
紀明德也終於等回了柴敏。
她笑吟吟地,先說:“今日有件大喜事,三爺猜猜?”
“喜事?”柴敏先和她親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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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想一笑,“難道是,奶奶有身孕了?”
“三爺怎麼猜得這麼準!”紀明德嬌羞說,“上午太醫來,診出是有一個多月身孕了。我還沒去告訴太太,只等三爺的意思呢!只是我沒忍住,先給院子裡的人發了賞錢,三爺別怪我輕薄。”
“這有什麼!”柴敏大笑,“奶奶得了孩子高興,我難道就不高興?這難道不是我的種?”
他便命:“去,上書房去,這院裡上下再賞一個月月錢!”
成親之前,家裡分給他半個莊子的出息,他又有俸祿收入,也攢了些體己,手裡寬裕得很。
奶奶嫁妝豐厚、出手大方,他那點東西比不了,所以沒拿來現眼。
他也不想要花錢時還得求媳婦,那也太憋屈了。
“奶奶有孕辛苦,我還不知怎麼謝。”柴敏笑道,“我看奶奶有一個喜歡的蝴蝶金釵,我再叫打一支一樣的,送給奶奶,湊成一對,怎麼樣?”
“三爺有心,送我什麼都是好的。何況是記掛著我,連我的首飾都記在心裡。”紀明德俯在他懷裡,聲音又嬌又柔,“這成雙成對,正是我與三爺。”
柴敏心裡受用極了。
嬌妻在懷,他難免就想尋事。
紀明德這時便嘆說:“我不能了,該安排人服侍三爺的。可惜一早桃夭和其蓁犯了錯兒,叫我打了一頓。只求三爺,先忍耐兩日,等其蓁養好她的臉,我再叫她伺候三爺,好不好?”
柴敏一聽,便知是兩個丫頭換人事發。
論姿色,其蓁雖然中他的意,桃夭也不差。況且桃夭身上風情妖嬈,用起來很是舒坦,他也就由得兩個丫頭作怪。
現下其蓁也要歸到他手裡,自是更好。
桃夭和其蓁都是奶奶的陪房丫頭,怎麼罰、怎麼打,他不好插手。奶奶和她們多年的情分,想來也狠罰不到哪去。
柴敏樂得裝傻,只等兩天後收用其蓁。
……
其蓁不敢再違背奶奶一次。
枯坐了兩日,在真正被三爺“收用”之前,她忍不住去看了桃夭。
桃夭已被傷痛折磨得不似人形。見其蓁來,她竟還擦淚笑了一笑。
“你這身子……”其蓁不敢看,“還能、還能養好嗎?”
“誰知道呢。”桃夭慘笑,“好不好的,都是命。就算還能起身,不能再生育,也就是廢人一個了。”
其蓁扭頭抹淚。
“你哭什麼?”桃夭又笑,“捱打的又不是你!你現在可是知道奶奶的厲害了,到底也要去做三爺的人了吧!”
“我不是有意害你!”其蓁抽噎,“我是、我是沒想到,奶奶竟會——”
“竟會下這麼狠的手!”桃夭替她補全這話。
兩人一趴、一站,許久無言。
其蓁坐在了桃夭床邊。
“你……恨我嗎?”她問。
“你說呢?”桃夭反問,“你身在福中不知福,現在全身而退,還能做姨娘,不知叫我多恨!”
其蓁只有點頭:“我也沒指望,還能與你再做姐妹了。”
“可我更恨——更恨——”桃夭攥住她的手,“恨我不是姑娘、奶奶,恨我只是奴才丫頭!”
“你前日說得還真不錯!”她說,“誰叫咱們只是奴才丫頭!”
“奴才丫頭又怎麼樣!”其蓁卻站了起來,“奴才丫頭……就不是人嗎!”
桃夭望著她,“嗤”地一笑。-
陰雨已經連綿整整
十日。
姜孺人急得嘴角起泡:
這“爛場雨”再下幾天,
小麥積水、倒伏、發黴,等了半年的收成可就全沒了!
她每天求神拜佛、上香禱告,求老天爺降恩,讓這雨快些停。
紀明遙聽聞,猶豫一日,也開始跟著她拜。
崔珏已有八天沒回家了。
雨勢不減,河面上漲,本就要修繕的中澤、廣陽兩處水壩更加危險。
下雨的第三天,崔珏就住在了工程上,帶下屬往來奔波兩地,和民夫同吃同住,一同趕工。
紀明遙派天冬去看過。
天冬回來說:“姑娘就在家等著吧,千萬別去看姑爺!那些民夫在水壩上都不穿衣服,雖然沒有什麼不可看的,到底太醜!姑娘去,也怕他們分心耽誤事。這是姑爺的信,姑娘看看?”
崔珏寫滿了四頁紙。
紀明遙看了幾遍。
整封信看似寫了很多話,其實都是一個意思:
他很好,不用來。
紀明遙就回信:
她在家也很好,他不用抽空回來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