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春鳶 作品

第 90 章 驚雷


桃夭已經求了其蓁快一個月。

她是元宵之前,理國公府獲罪那天得了三爺的收用。奶奶回安國府探視,雖然沒得進府,也在府外求足了一個時辰,至晚才到家。三爺便疼了她好幾次,她險些下不來床服侍奶奶。

她對三爺說:奶奶安排其蓁伺候三爺,可她心裡戀著三爺,情願服侍,就搶了其蓁的。求三爺別告訴奶奶,恐怕奶奶生氣。

三爺親著她、疼著她,滿口答應。

三爺,也的確沒告訴奶奶。

奶奶陪嫁來四個丫頭,輪班服侍,她和其蓁恰是一班的。每逢奶奶不能伺候三爺的日子,都是三爺到其蓁房裡,再換她去伺候。娘是奶奶的奶嬤嬤,奶奶對娘重用,她們這些丫頭都是娘管著。有娘幫忙掩飾,到上個月共是兩個月,奶奶一次都沒發現。

三爺雖疼她疼得狠,她也能勉強在奶奶面前撐住,不叫看出來。

奶奶準備的避子湯,也全是她喝下。

她雖然得以伺候三爺,也原是不敢在奶奶之前有孕的。

可奶奶總有突然傳她吩咐的時候。有兩次,她沒來得及第二天清早就喝避子湯,下午才得空喝。誰知就是那兩次耽誤了,就有了身孕!

奶奶是一定容不下這個孩子的!

可若……這個孩子能生下來,就算奶奶本沒想讓她做三爺的人,也不得不給個名分了。

到那時,有個孩子傍身,又有三爺的疼愛,她就算站穩腳跟,後半輩子都有依靠了!

只要其蓁能幫她瞞過去!

“咱們做陪嫁丫頭的,到了這個年歲,除了當爺們的人,還有什麼好出路?”

桃夭拽其蓁到東廂房簷下。

她真心勸道:“難道你想再過幾年,拉出去配小子?還是你看咱們奶奶,能開恩放你出去,給人做正頭娘子?若你真有這個想頭,看在多年情分上,我勸你:趁早別做夢了!你以為你跟的是二姑奶奶嗎?咱們跟的也不是大姑奶奶!咱們奶奶的性子,你還不知?奶奶若有一點真心想著你,怎麼會明知你不喜歡三爺,還非要你伺候!”

“奶奶不過是看你沒有家人、無依無靠,最好拿捏罷了!”她越說越急,“你還不如跟了三爺!一則就算我的事發了,奶奶也沒處怪你,二則有三爺做依靠,你也好過些。我看三爺又喜歡你,若得了你,一定疼你!再說,你連三爺都看不到眼裡,真把你配給小子,那些粗笨髒貨,哪裡懂得疼惜你?你到時再後悔,可更沒處哭去!”

其蓁由她說著勸著,自己不答一言。

桃夭急得跺腳:“原本就該是你伺候三爺!我已替你拖了三個月了!你便不應,今晚三爺點名叫你伺候,我去不了,看你怎麼辦!”

其蓁兩眼落下淚。

是啊,她能怎麼辦?

她不想做通房、不想做妾。她看見三爺就怕。她不想讓三爺“疼”她。可她是丫頭,是奶奶的丫頭。

奶奶讓她做三爺的人,她能躲三個月,還能躲三年嗎?

她早晚會遭這一難:

不是去三爺身下做通房,就是叫奶奶發現,罵一頓打一頓,也是她做人奴才該受的!

誰叫她是奴才!!

雨仍在“噼裡啪啦”地下。

其蓁側過臉,看了一眼雨中的庭院。

石榴樹上花紅如火,全被大雨打得凋殘零落。

誰叫這花朵輕薄弱小,不堪被風雨吹打。

“誰叫我是奴才丫頭。”只能由得主子揉圓搓扁。

其蓁收淚,不顧桃夭的呼罵,轉身跑回了奶奶面前。

她屈膝拜下,扶住奶奶的繡鞋認錯:“奶奶正月叫我伺候三爺,我、我不願意,就求了桃夭替我!奶奶!我不是有意違背奶奶的話,是我實在害怕!奶奶要罰,我都領了,求奶奶別怪罪桃夭,她原是被我求得煩了才答應!”

紀明德一愣。

等明白這丫頭話裡的意思,她心頭怒火大起,一掌就抽在了她臉上!

“好個賤人!”

其蓁被打得歪倒在地。

“桃夭在哪?”紀明德怒問,“好啊你們,瞞了我三個月,偏就今日說了實話,定是桃夭有了身孕,瞞不下去了,是不是!”

其蓁臉腫了半邊,口角出血,只有咳嗽,說不出話。

“來人!”紀明德喝命,“拿桃夭來!”

常嬤嬤在堂屋聽見,先是腿抖,心裡慌得像人在懸崖。——她就知道難瞞住!

等婆子押送桃夭進門,她也兜頭一個巴掌,罵道:“原來你竟揹著我做這等事!我真是白生了你這個女兒!還不快去給奶奶跪下!”

她邊罵邊給女兒使眼色。

已經瞞不住了,就得想法子先讓奶奶消消氣,才能少受些苦!

桃夭本就生氣害怕,又兼被親孃打蒙了,人到奶奶面前,便只呆愣愣的。

“有狐媚勾引你三爺的本事,這會子和我裝憨兒!”看她這樣,紀明德更氣。

她先扯桃夭的耳朵,又照臉左右幾巴掌,便攥拳錘她小腹:“是不是揹著我懷了孩子?是不是!”

“奶奶,小心貴體!”

見女兒挨這樣狠的打,常嬤嬤給自己壯膽,扶住了紀明德的手:“這丫頭雖不曉事,也不值得奶奶動這麼大的氣。她、她有錯,奶奶叫奴才們打罵教訓就是了!”

桃夭疼得縮起身子,終於跪下求道:“奶奶、奶奶!我不是有心勾引三爺——”

“你那些心思,還當我不知道!”紀明德冷笑,“你常日見了三爺便兩眼放光,可我看你一向還算勤謹,又是嬤嬤的女兒,就都容了你。誰知你敢背主!看來,還是我平日待你們太寬了,才讓你們一個個得寸進尺、貪得無厭起來!”

“拉下去!”她命,“打三十板子,把她的野種打下來,看她還敢不敢作反!”

其蓁大驚看過來。

屋裡所有人都驚住了。

這罰得也太狠毒!

常嬤嬤差點忍不住跪下,為自己女兒求情。

可她到底還是硬下了做孃的心腸,眼睜睜看著女兒被人拉走,就按在下著雨的院子裡,生生捱了三十板子。

女兒先是求,再是哭,漸漸地,連哭聲都小下去。

常嬤嬤的心就像被誰生生剜下一塊肉。

桃夭被打到半死。

血從她身下流進雨裡。

“奶奶,不敢再打了!”行刑的婆子進來,抖著聲回話,“再打,怕是……要出人命!”

大周律法:奴婢有罪,不告官司而毆殺,杖一百;無罪而殺,杖六十、徒一年,當房人口悉放從良。1

理國公府才被奪爵三個月,溫家舅舅還在獄裡,聽說腿骨還沒長好,便是再養上三個月,也不能恢復完全了,恐怕會瘸。

安國公府也還在禁足。

前車之鑑就在眼前,紀明德不敢真叫鬧出人命。

“罷了。”她嘆道,“多年情分,我就饒她一命。請個好大夫,替她診治吧。”

婆子們忙把

桃夭抬走,沒送回她在奶奶院裡的下房,只趕著送去了常嬤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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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明德又叫其蓁也去擦擦臉,許她歇息兩日:“你能知錯,主動來回稟我實情,很好。今次就饒過你。再有下次,和桃夭一樣的例!”

其蓁謝恩退出去。

直到奶奶再沒吩咐,常嬤嬤才流淚道:“桃夭竟敢背主,叫我也沒臉再服侍奶奶了。求奶奶開恩,放我去掃地、洗衣,做些粗使活計,再不見奶奶,也強過我這心裡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