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憶(8)
這到底算哪門子和尚啊?
辛禾雪微微蹙眉,眼睛一眯,纖長的睫毛上下碰了碰,掩飾住不明顯的嫌棄情緒。
沒聽到辛禾雪說話,渡之又低頭快速地進食。
他體型高大勁瘦,肌肉結實,明明不是莽夫那種魁梧,食量卻大得很,一張桌子上的食物都被他解決了。
朝食結束之後,渡之說:“收拾一下,今日的腳程比較趕。”
辛禾雪問:“你不放了我?要帶我到哪兒去?”
渡之從不說謊,因此誠實地直截了當道:“先去收了旱魃,再一路上京,送你進入安寧塔。”
安寧塔是大澄最高的佛塔,塔尖頂端可以沒入雲層,塔身坐落在京郊北方。
從功能上來看,更像是從屬於太初寺的監牢機構。
辛禾雪的臉色冷下來,語氣中有著一種微薄的料峭寒意,“你要將我關押起來?”
渡之平靜道:“太初寺天師捉獲的妖鬼,若不能就地殺滅,必要押送回京,送入安寧塔度化。”
度化?
火化還差不多吧?
辛禾雪問:“誰說的?”
渡之道:“師父。”
辛禾雪:“我怎麼知道你師父是誰?”
渡之:“太初寺卿,國僧了意。”
國僧的親傳弟子,現在又是太初寺少卿,未來就是繼任者。
辛禾雪淡淡地掃他一眼,沒有什麼話音起伏地問:“那你為何不直接殺了我?”
送入安寧塔的前提是不能就地殺滅,只能暫時控制押送。
渡之一怔,在這個怔愣的空擋,他的手掌被牽起,搭在青年脖頸上,肌膚觸感溫涼玉潤,傳來脈搏的隱約跳動。
脖頸線條優美纖細,因為缺乏血色所以更顯得潔白,脆弱得好似稍稍用力就要碰碎了。
辛禾雪扶著他的手背,微微歪頭用側臉貼了貼,眼睫掀起,他輕聲問:“大師為何不肯殺我?”
渡之被他問住了,皺眉沉思,最終搖了搖頭。
“不可。”
辛禾雪:“為何不可?”
渡之又被難住,只是道:“你未造下殺孽。”
辛禾雪輕笑一下,捉到渡之前後矛盾的漏洞,“可是你們太初寺可不論好妖壞妖。”
他指腹輕輕點在渡之胸口跳動的位置,“這就是你的答案?”
跳動的節奏分明漏了一拍。
渡之沉下眼眸,他思索不出答案,但又不能說謊,因此沉默下來。
最後不再與辛禾雪就著這個問題辯論,看起來心意已決,僅僅是通知辛禾雪:“快些,今日腳程趕。”
辛禾雪:“……”
油鹽不進的臭和尚。
他直接道:“揹我。”
渡之面露不解。
辛禾雪微微一笑,“大師你不知道麼?錦鯉化人上岸,每走一步都像是踩著尖刀利刃呢。”
讓他將志怪傳說和童話故事雜糅結合一下吧。
………
驛吏見到高僧下來,趕忙迎了上去,“少卿大人,可需要出行工具?驛館內有馬與驢……”
他話還沒問完,就目瞪口呆地發現高大僧人是揹著人下來的。
昨日、昨日可未曾見到高僧身側有旁人啊?
他記錯了?
驛吏傻愣愣地看著高僧往外走去。
倒是高僧背後的襴衫青年轉過頭來,右手扶著帷帽的寬簷,紗幕隨風流動起來,露出線條流暢的雪白下頜,和淡粉的唇。
青年聲音懶洋洋,婉拒驛吏的建議,“倒是不必了,有驢呢。”
辛禾雪重新轉過來,攬著渡之的脖子。
禿驢也是驢。
他故意道:“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