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歌且行 作品

第103章 七封信二

 他之所以跟著關如萱出去,只因為她身上不僅有鍾潯元的氣息,還有吳智明的。

 她往沈溪山面前一站,接觸過什麼人,去過什麼地方,沈溪山就知道得清清楚楚,而她對此卻絲毫不知。

 沈溪山早就知道關如萱在背地裡謀劃著什麼,只是沒有證據,他也無法對關如萱動手,忍耐許久如今終於從她身上牽出蛛絲馬跡,他自然要尋著線往前探一探。

 關如萱在下樓時問道:“沈獵師昨夜出門了?”

 沈溪山輕輕一笑,“看來是我昨夜開門時的動靜太大,驚著你們了。”

 關如萱何嘗不知道他這是嘲諷,面色依舊從容。

 如今她與沈溪山算是撕破了一半的臉皮,有些事也不必遮掩。

 她道:“沈獵師獨自進山恐不安全,若是再有下回叫上我便是。”

 “死不了,勞你費心了。”

 沈溪山懶聲說:“不過山中迷陣複雜,地勢


多變,也就我進去之後還能出來,換了旁人,怕是要在裡面待上一段日子了。”

 關如萱一愣,眉頭微皺,“你是故意將師父他們引進去的?”

 沈溪山這時候又裝傻了,反問:“他們自己要進與我何干?”

 關如萱只得沉默。

 沈溪山乖張,顯然是知道程靈珠派人盯著他之後故意進了山裡,又安然無恙出來,讓程靈珠以為山中並無危險,所以帶著其他獵師進去了。

 他佯裝不知,關如萱也不可能將師父派人跟蹤他的事挑明,只能吃一個悶虧。

 兩人離開之後,約莫過了兩個時辰,宋小河才悠悠醒來。

 她昨夜睡得晚,自然就醒得晚,爬起來之後先將耳朵貼著牆,往隔壁聽了聽,沒聽到什麼聲音之後她出門一瞧,房門開著,沈溪山不在。

 宋小河撇撇嘴,酸溜溜對著空氣道:“你倒是挺多事要忙。”

 她卻清閒得很,像個整日遊手好閒的街溜子,又在大街上逛起來。

 城中百姓越發排斥宋小河這些外來人,走在街上也總是被人側目非議,尋人問話也多半被敷衍和拒絕,沒幾個人有好臉色。

 宋小河轉了老半天,又覺得無趣,想買點吃的手中卻沒有銀錢,只得去找蘇暮臨。

 蘇暮臨與孟觀行在調查那中年婦女的兒子突然死在城外的事。

 宋小河找去的時候,屋中正熱鬧,一家子人哭的哭,吵架的吵架,鬧個不停。

 她一進去,蘇暮臨就尋著味兒迎上來,笑得花枝招展,就差搖尾巴了,“小河大人,你來找我?”

 宋小河點頭,一邊要他給些銀錢,一邊問:“在查什麼?”

 “方才我們看過屍體,這人的胸腔有個大洞,整個心都被挖了,是獸爪造成的傷口。”

 蘇暮臨往她身邊湊近些許。

 宋小河道:“是不是進了山裡?”

 蘇暮臨搖頭,“就算是修仙出了靈識的獸族,輕易不會傷凡人性命,更不會掏心,此乃妖邪所為。”

 宋小河往裡走了幾步,就看見院中擺著一副棺材,那中年婦女坐在棺材旁抹眼淚,其他人則在院中的空地處吵鬧,她隨便聽了兩句。

 是在爭執是否將這死了的少年送到山裡。

 孟觀行站在棺材旁,低頭研究屍體。

 他聽到宋小河的腳步,抬頭看了一眼,笑道:“小河師妹來了?”

 宋小河點了下頭,喚聲孟師兄,隨後往他雙手掃了一眼。


 先前在昏暗的光下看得不分明,好像兩隻手的膚色有些差別,今日在日光下一瞧,又瞧不出分別來。

 她走到棺材邊,就看見棺材裡放滿了泛著紅色的方形冰塊,寒意十足。

 少年的臉和鼻子以及耳朵都塗上了泥巴,胸膛蓋了塊布,遮住了猙獰的傷口。

 “為何要用泥巴將他的臉都塗上?”

 宋小河問。

 “是壽麟城的入葬習俗,他們認為用柳木土封上人的七竅,其後再下葬,可消解生前一切恩怨,安心轉世。”

 孟觀行說:“但柳木至陰,用其土封七竅,就會將魂魄困於體內,直到屍身腐爛才會得以解放。”

 宋小河恍然大悟,“難怪雙魚神玉可以讓壽麟城的人死而復生。”

 按理說他們抬進山的是屍體,那麼雙魚神玉拓印的應該也是屍體,若是沒有魂魄,就不可能復生。

 正是因為柳木土留住了他們的魂魄,所以才使得被拓印的屍體活了過來。

 宋小河在院中站了一會兒,看著那婦女哭得可憐,心中不忍,就離開了。

 她去城中買了些吃的,結束了無趣的一日,回到客棧。

 她掰著手指頭數,距離滿月還有兩日餘一個白天。

 晚上宋小河又是翻來覆去睡不著,分明客棧中很安靜,卻又好像什麼聲音都往她耳朵裡鑽一樣,吵得她沒有睡意。

 她卻不想用法術隔音,支稜著聽。

 直到深夜,客棧響起沈溪山的腳步,隔壁房門開了又關,宋小河才睡去。

 隔日宋小河卻破天荒地起得很早。

 微弱的敲門聲將她吵醒,宋小河翻身下床時,沈溪山的腳步已經下樓了。

 她動作有些慌亂地推開窗子,清新的晨風一下子灌進來,吹了宋小河滿臉,街上百姓來往的喧譁聲也跟著入耳。

 宋小河悄悄趴在窗框上往下看,就看見沈溪山與關如萱剛出客棧門,兩人並肩離去。

 兩人靠得並不近,雖說是並肩走,但當中隔了一臂長的距離,能走下兩個人。

 但從背後看,兩個人的身影落在宋小河的眼裡,還是讓她莫名覺得有一些曖昧。

 她抬頭望了望,天剛大亮。

 昨日沈溪山也是出門得很早,想來也是關如萱給喊出去的,如此一算,沈溪山已經連續三日跟著關如萱出去了。

 宋小河的心裡一下就不舒坦起來,刺撓得厲害。

 如今是在出任務,


他們出去想來不會是花前月下,把酒同歡,定然在查城中相關的事。

 正因如此,宋小河才更加不高興。

 來到壽麟城之前,她以為會是她和沈溪山一起調查那些怪事,一起找到師伯的最後一魄。

 可現在他早出晚歸,忙些她不知道的事,身邊站著的人也不是她。

 宋小河想稍微掩飾一下自己的情緒。

 但隨後又想,客棧裡又沒人,只有她自己,哪有什麼掩飾的必要。

 她耷拉著腦袋坐到床邊,雙手捧著下巴,眉眼溢出來的失落垂落在嘴邊,向下壓彎了嘴角。

 宋小河甚至沒有出門的興致,無所事事地在房中躺了一日。

 早早地爬上了床,想著今日要早點睡。

 卻沒想到在意了一天的事,到了夜晚更是讓她放不下,像是生生梗在心頭,成了一樁十分頑固的煩心事。

 直到聽到沈溪山的腳步聲,她才氣憤地翻了個身,沉入夢中。

 四月十四。

 宋小河今日起得晚了些,沈溪山已經不在房中了。

 她站在沈溪山的房前,看著空屋子。

 這其實是沈溪山故意的,他敞著門,就是告訴宋小河,他出去了,回來之後門就會關上。

 宋小河站了許久,最後將劍別在腰上,出了客棧。

 滿月的前一日,城中比往日要熱鬧。

 像是一件大喜事要來臨,街上的行人臉上多半都有笑容,相互見面時打招呼聲音也洪亮不少。

 楊姝坐在一家路邊麵館裡,正等著一碗熱乎乎的面。

 程靈珠帶走了她手底下所有的獵師,那日出城之後就沒回來了。

 楊姝是甲級獵師,被留下守在城中,以防突發意外。

 她這兩日也閒得厲害,本來還能找關如萱閒聊,打發打發時間,但關如萱連著幾日都早出晚歸。起初她以為關如萱是去找沈溪山了,偶爾能看見兩人走在一起,但昨日她出城巡視,卻看見沈溪山坐在城外的一個樹上,摘樹葉玩。

 樹枝幾乎禿了,下面落了一地的綠葉,顯然這是他的持續了很久的娛樂。

 關如萱沒跟沈溪山一起,只是不知道忙什麼去了。

 楊姝見沈溪山的次數其實不少,但這位天才少年很少主動跟別人說話,在仙盟時臉上端著淺淺的笑,彷彿對任何人都不失禮節,保持著疏遠的距離。

 出了仙盟,他將所有人都拒之千里,獨自站在高處,眼下他臉上更是沒有


笑容,顯得頗為不近人情。

 楊姝很是自來熟地朝沈溪山問了一嘴關如萱的去處。

 沈溪山瞥了她一眼,甚至沒有理會。

 楊姝見他一副心情不好的樣子,嘿嘿笑了兩聲,自個走了。

 冒著熱氣的面端了上來,上面撒了鮮綠的蔥花,點綴在白花花的麵條上,湯水的表面浮著一層油沫兒,香味兒往鼻子裡鑽。

 楊姝拿起筷子,呼哧呼哧的吃相一點不像個女子,吸面聲十分響亮,惹得旁人頻頻投來異樣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