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歌且行 作品

第105章 七封信四


 第105章七封信(四)

 “萱兒,關氏日益衰敗,在洛陽的地位也岌岌可危,你是我們耗盡族中資源培養出來的最後一根苗子,也是我們最後的希望。”

 “你去了仙盟之後,要多與沈溪山來往,若是關氏能與沈氏結姻,必能挽大廈之將傾,成為我們關氏的救命稻草。”

 “一定要用盡一切辦法靠近他,關氏的存亡,全在你身上了,萱兒。”

 關如萱十二歲來到仙盟,見到了人人讚譽的天才少年,沈溪山。

 他穿得一身雪白金衣,墨黑的長髮披在肩頭,身量比同齡人高得多,站在人群中頗為顯眼。

 尤其是眉間的那一顆紅痣,讓他在笑的時候,有一種令人怦然心動的漂亮。

 稚氣未脫的沈溪山站在人群中,彷彿誰都能輕易靠近他。

 關如萱謹記臨行前父親的教誨,主動接近沈溪山。

 卻不想仙盟中突然流傳出沈溪山要修無情道的消息。

 若他入了無情道,就意味著這一生不得沾染情愛,自然就不能娶親生子,關氏的算盤徹底落空。

 關如萱曾問沈溪山,“你若是修了無情道,也等同斷了親緣,你捨得爹孃親朋嗎?”

 沈溪山站在日光下,偏頭看了她一眼,眸中都是笑意,說出的話卻冰冷無比,“如何捨不得?都是些無關緊要的東西。”

 然後他站在仙盟大殿之前,指天立誓,與天道締結契約,踏上了無情道。

 自那以後,他的修為便是一騎絕塵,達到了空前絕後的成長速度,仙盟無一人能夠追趕他的腳步,一躍成為仙盟之首。

 很長一段時間,關如萱都以為沈溪山沒有心。

 沒有心的人,如何會對別人動心?

 他修了無情道之後,關家與關如萱的聯繫漸漸淡了,本家放棄了她。

 表面上她是關氏風光無量的嫡女,實際連著幾年她想要歸家的信送回去,都被本家無情拒絕,只得自己在仙盟裡孤零零地過年節。

 後來本家再度給她傳了信,幾年未見的母親也親自來了仙盟,關如萱就知道自己又可以為本家盡力了。

 父母老了,幼弟還未長大,關氏搖搖欲墜。

 關如萱身為族中嫡女,理應為家族奉獻,哪怕是生命。

 進山之前,沈溪山站在她面前,語氣輕快地問:“如若這次我進山,你們沒能殺了我,關氏就會徹底潰散,你們想好怎麼逃命了嗎?”

 關如萱佯裝聽不


懂:“沈獵師言重。”

 沈溪山雙手抱臂,好整以暇道:“我大概猜到你們總是想破我的無情道是什麼原因了,人界仙門林林總總,卻從來都不是團結一心的,有些人念著大道天途,有些人卻一心只為榮耀地位。”

 “你們不在乎人界的氣運會如何,只想著自己家族的興衰存亡,所以你們太怕這天下第一人的榮耀出在江南沈家,於是夜以繼日地琢磨著,要我如何跌下高臺。”

 他嘴角挑了挑,笑容有些冰冷,“人心不古,這七千年來沒有凡人飛昇,又怎會全是天道之責?”

 “就為了那些可笑的榮耀。”

 關如萱心想,沈溪山根本不懂。

 他出生在鐘鳴鼎食的沈家,坐擁富足肥沃的江南,如今又正是沈家勢頭大盛之期,就算他是個天生的廢柴,走在街上也會被人恭恭敬敬地喊上一聲沈少爺。

 他根本不明白衰敗的家族養活族人有多麼艱辛,要遭受多少冷眼和踐踏,要捨棄多少活生生的性命,做哪些血淋淋的取捨。

 他不懂“榮耀”二字,能讓多少族人過上安穩,甚至體面的生活。

 世家們找上了關家,聯合起來向關氏許諾,只要能破了沈溪山的無情道,讓他再無飛昇的可能,便會給關家提供源源不斷的仙藥靈石和大量的資源,完全可以讓關氏從裡到外活起來,而不是頂著虛假的繁榮殼子,在洛陽苦苦支撐。

 犧牲沈溪山一人,就能救活全族,關如萱自然知道怎麼做選擇。

 “家族的榮耀勝過一切。”

 關如萱捏著一塊玉簡,喃喃著用雙指凝光,往上面寫字。

 寫完之後她仰頭,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如此圓滿皎潔,是六界之中,唯有人間才會出現的美景。

 其後她動身,踏入了山林之中。

 群鳥落於枝頭,山裡又恢復了寧靜。

 孟觀行站在樹下,手裡握著一根玉簡,上頭出現一行字:已將人送達。

 他收起玉簡,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轉頭看去,在夜色中看見一雙泛著幽幽綠芒的眼睛。

 “咦?怎麼是你?”

 對方先發出了聲音。

 孟觀行拿出提燈一照,就看見來人是蘇暮臨。

 他露出個笑容,道:“看來蘇師弟是在山中迷路了,怎麼都找到我這裡來了?”

 “我聽見這邊有動靜。”

 蘇暮臨皺起眉頭,顯然對遇見的人是孟觀行一事很不高興,當即轉身要走。


 “蘇師弟且慢。”

 孟觀行喚住了他,幾步追上去,說道:“既然你我在林中相遇,那便是緣分,不如結伴同行?”

 “我不需要。”

 蘇暮臨拒絕。

 孟觀行道:“你別急著走,我帶你去看一出好戲。”

 蘇暮臨本不感興趣,但聽了孟觀行這話,總覺得別有深意。

 他轉頭,本想問問孟觀行看什麼戲,卻在提燈的照亮下,瞥見他脖子上隱隱出現一條紅線似的血痕。

 血痕出現的速度很快,不過片刻就變得有些刺目,橫在脖子上,似乎繞成了一個圈。

 “你脖子上是什麼?”

 蘇暮臨奇怪地問。

 孟觀行一頓,趕忙用手覆上了脖子,隨著掌中光芒輕閃,紅痕瞬間被遮掩起來,他笑道:“胎記罷了,我平日裡喜歡遮掩起來,但偶爾會忘記維持法術,讓它又顯露出來。”

 蘇暮臨倒不關心他脖子上的是胎記還是什麼,問道:“你方才說的好戲,是什麼?”

 孟觀行意味深長一笑,“困獸之鬥。”

 蘇暮臨想去,但是又覺得孟觀行不是什麼好人,一時間有些猶豫。

 他悄悄回頭,往身後的漆黑林子裡看了一眼,在樹冠上尋找。

 很快就找到一雙與他一樣的眼睛。

 桑悅頂著一雙雪白的狼耳坐在樹枝上,眼眸泛著微光,衝他揚了揚下巴。

 有姐姐在身邊,他頓時安心不少,轉頭對孟觀行說:“讓我看看你的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