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鴻落雪 作品

第54章 情難(上)

 癢意變本加厲,卻偏偏落不到實處。

 寧乘風伸手揉了揉發癢的耳朵,清了清嗓子繼續道:“十分喜歡的。”

 萬里突然沉默了下來。

 寧乘風過了好一會兒才察覺到自己說的話有歧義,想要找補又覺得像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索性直接閉上眼睛裝作睡了過去。

 過了沒多久,一隻胳膊攬住他的肩膀,將他往懷裡攏了攏。

 寧乘風勾了勾嘴角,伴著鼻尖淡淡的苦香,沉沉睡了過去。

 翌日醒來,兩個人收拾了一下便繼續趕路。

 “……萬玄院的課業十分枯燥,我還有四年的課業沒修完。”寧乘風想起以後還要被郝諍再訓四年就腦仁疼,“萬里,我符畫得可好了,你要不要看?”

 萬里低頭看了他一眼,“你現在不宜動用靈力。”

 “哦。”寧乘風伸手拽著他的披風帶子有一搭沒一搭地晃,撩起眼皮看他,“你還記得家在何處嗎?”

 “不記得。”萬里任由他晃那帶子,半點不見惱。

 寧乘風眼睛一亮,“要不你跟我回巽府寧城吧?寧家主家每年都會招許多客卿,俸祿也十分優渥,我讓我哥把你安排到我身邊。”

 “不必。”萬里卻拒絕了他,好像是看出他不開心,頓了頓又道:“我還有事要做。”

 他本來也只是心血來潮隨口一提,總覺得客卿這職位配不上萬裡,便也未再提起,只是情緒依舊不高。

 待萬里將他送出這沼澤荒原,他們二人恐怕就要分開,十七州廣袤無垠,又有芸芸眾生,不知何時才能再相見。

 等他們在這沼澤荒原走了差不多一個月時,萬里的身體好像出現了問題。

 寧乘風后知後覺意識到這些天他們走得越來越慢,心下不免擔憂,將身上的丹藥全給了萬里,“你先調養好身體我們再趕路。”

 萬里沒收那些丹藥,聲音卻異常讓人安心,“我會帶你出去的。”

 寧乘風不知道為何,心底總是隱隱不安,甚至有些沒來由焦躁,總覺得會有事情發生,這股子焦躁終於讓他沉不住氣,開始半夜偷偷修煉,試圖修補自己的丹田。

 結果自然是很慘烈的,經脈中靈力亂竄,不僅差點走火入魔,更是險些爆體而亡,正當他有些驚慌地試圖壓住靈力時,一隻溫熱的手覆在了他的額頭上。

 “跟著我走。”萬里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緋色的靈力帶著股溫柔的暖意,不急不緩地遊走過他的經脈,遊刃有餘地帶著他修補好上面深深淺淺的傷口,最終停留在他的丹田處,開始耐心又細緻地修補。

 雖然萬里已經很溫柔了,但他傷得實在太重,修補起來自然疼得厲害,他只覺得整個人像是被撕開又揉碎,再生生縫合在一處,臉色慘白,渾身顫抖。

 萬里的動作微頓,不知用了什麼法子,那錐心蝕骨的疼突然減輕了大半,雖然痛苦,卻可以忍受。

 寧乘風強撐著精神睜開眼睛,汗水將他的眼睫打溼,萬里在他眼前變得有些模糊不清,他無意識地抓住了萬里的袖子。

 溫熱的指腹擦過他的眼角,萬里沉著溫柔的聲音有些縹緲不清。

 “沒事,別怕。”

 他突然便安心下來,不再強撐著身體,往前倒了下去,卻被人抱在了懷裡。

 寧乘風昏昏沉沉了許久,總會被疼醒,朦朧中便看到那隻纏著紅繩的手腕,他伸手抓住了。

 “很疼?”萬里低頭問他。

 寧乘風這種時候還要趁機摩挲一下人家的手腕,混不在意道:“區區小傷。”

 雖然疼得都溼透了衣裳,清醒過來卻還要維持自己的“強者”形象。

 萬里任由他佔自己便宜,“再過六個時辰便好了。”

 寧乘風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語氣戲謔道:“我的識海只有我道侶才能進的。”

 “嗯。”萬里淡淡應了一聲。

 明明疼得要死,寧乘風卻心情愉悅到不行,清了清嗓子道:“我修無情道的。”

 “嗯。”

 “但我絕對不會殺妻證道的。”寧乘風篤定道:“我心性向來堅定。”

 萬里似乎是笑了一聲。

 寧乘風忍不住問:“你修什麼道?”

 他從前對別人修什麼道向來不感興趣,而且這是非常私人的問題,算來算去他也只問過他哥,現在卻忍不住對萬里好奇。

 萬里搖搖頭,“只依稀記得很不討人喜歡。”

 寧乘風正要開口,一陣劇痛突然從右側肋下傳來,直接疼出了聲。

 萬里伸手覆在他的右肋下,“你這邊骨肉正在重生,可能會疼些。”

 寧乘風咬著牙瞪他,“你就不能……提前說?”

 “越怕越疼。”萬里伸手拍了一下他的頭。

 寧乘風呆滯了一下,而後忿忿道:“不許摸我頭。”

 “嗯?”

 寧乘風氣道:“會長不高。”

 因為和綠藤那個莫名其妙的賭約,他總是很介意自己以後能不能長高,別人摸頭就要炸。

 上次那個討人厭的褚峻摸他頭他現在想起來還很氣,但是萬里……他勉為其難允許他摸這麼一次。

 寧乘風傷好之後,本來想御劍趕路,卻被萬里制止。

 “三個月之內不能擅用靈力。”萬里將他從劍上拽下來。

 十六七歲的少年最是閒不住的時候,不能御劍,單純趕路又實在無聊,他便天南海北地同萬里講故事,從寧府隔壁街上買豆腐的葉夫人養了只像豬一樣的橘貓,到寧府主家和各個旁支間的派系糾葛,再到他怎麼和好友逃課去海底的浮羅秘|境……

 他平日裡並不怎麼喜歡說話,崔辭總嫌棄他性子冷像悶葫蘆,可偏偏在萬里面前他總有講不完的話,好像恨不得把從小到大經歷過的所有事情都講給對方聽。

 萬里偶爾也會搭上兩句話,但大多數時候都是安靜地在聽。

 “萬里,你看那裡有朵花!”寧乘風眼尖,指著不遠處那片荊棘樹叢道:“你看見了嗎?”

 “嗯。”萬里點點頭,將手裡擦好的果子遞給他。

 寧乘風接過來三兩口啃完,萬里又遞給他水袋。

 他喝了口水,興致勃勃道:“我去把那朵花摘下來。”

 不等萬里開口,他便看準了沼澤上浮著的幾根枯枝,腳下輕點,幾步跳躍便到了那朵花跟前,伸手一把薅了下來,隔著沼澤拋進了萬里懷中。

 萬里拿著花,不解道:“摘它作甚?”

 寧乘風衝他笑道:“送你摘著玩。”

 萬里:“…………”

 能跑能跳之後,諸如此類無聊的事情寧乘風沒少做。

 又這麼過了半個月,有一天萬里突然說:“要出沼澤荒原了。”

 原本正啃著果子的寧乘風眼睛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