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木 作品
139.啊~~~多麼可歌可泣,神聖、偉大、美好、……
屋裡有了被褥掀開的響動,緊接著是什麼東西打翻的聲音,過一會兒他娘急急忙忙出來,坐到他身邊,蒲扇那樣的大手輕輕拍著他的背:“沒事兒,沒事兒,沒考上俺們再考,你不是說三年後還有嗎?”
黃臉漢子聞到了一股子尿臊味,仔細辨認才發現是屋裡傳出來的,還有經年的牆角被潑了液體後散發的黴味。再看到他孃的褲腳有些許水跡,又只著襪不穿鞋,便一下子明白過來——他娘方才在下床,床腳放著痰盂,恐怕是將之踢翻了。
那個男人看到屋裡髒了,肯定會藉此打他娘。以前可能還會顧及一下,但他現在落榜,當不成官老爺了。
“娘你快走!”黃臉漢子心急如焚:“你帶著小妹快走!”
“走?怎麼突然說到要走了?”
看他娘還沒反應過來,黃臉漢子更急了:“那個人會打你的。”
他娘沒走,聽了這話也沒和往常那樣坐在桌邊哭天抹淚。反而是臉上微帶笑容。
就連小妹也是笑嘻嘻的,似乎半點都不怕了。
黃臉漢子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十分茫然。不知道娘和小妹怎麼是這個態度。
隨後就聽到小妹高高興興地說:“哥!爹他被打死啦!”
黃臉漢子瞪大了眼睛:“什麼!”
小妹嘿嘿一笑:“爹被打死後,那天吃飯,娘還給俺加了個滷蛋!”
“死得好!”黃臉漢子笑了:“應該加兩個滷蛋,哥的那個也給你吃。”
又擔憂:“他怎麼會被打死?難道是惹了什麼事?”
他爹死了最好,但不會影響到他、他娘和小妹吧?
他娘也開口了,臉上仍帶著笑:“娘才知道,原來賭錢是犯法的,會被抓去打一百棍子。你爹他年紀大,被直接打死了。”
“什麼?這原來是犯法的麼!”黃臉漢子驚訝之中還帶著一絲驚喜。
他能把書念出來已經很不容易了,哪裡能知道這些律法。
小妹用她那清脆銀鈴般的聲音,說得十分開心:“那天闖進來好幾位官老爺,把爹抓了就走,可把俺和娘嚇壞了。俺趴在那個窗前,看他們扒了爹的褲子就打。娘用打水轆轤打了井水,遞給那些官爺,問到底是發生了什麼。還拿了十幾枚銅板——那錢本來還是爹要拿去買杏花村汾酒的。不過官爺沒收那些錢,還遞給俺一顆糖咧。”
聽到這裡,黃臉漢子已覺不對。
他猜到過來打人的應該是衙門裡的衙役了,但衙役怎麼可能不拿錢?
除非是……他們不敢拿。
黃臉漢子連忙問:“除了給糖之外,他們還說了什麼嗎?”
“唔……好像是說,哥你本事真大,還能認識京裡的老爺,人家派了人快馬過來,專門和縣令老爺說了爹他賭錢的事情,讓縣令老爺……”
接下來的話語調都有些怪怪的,明顯是小妹在學著人家說話:“秉公執法。”
“京裡的……”
黃臉漢子一頭霧水:“可俺不認識什麼……”
他娘看他似乎想不起來,也困惑了:“不是你認識的人嗎?他還讓官爺給了俺錢,說是能和離就和離,不能和離就趕緊趁著孩他爹傷筋動骨躺床上動不了時,帶二丫頭去找你。俺還以為這錢是你向他借的。”
“對了。官爺還說,京裡那位官老爺,姓許。”
“許——”
黃臉漢子猛地扭頭看向京師方向。
這個姓不常見,而又是這個姓,又是好心的人,就更難以讓人認錯了。
“是他……”
是那個在他遲到後,還心軟放他進考場的考官。他記得這人叫……
“許……煙……杪……”
“許……瑤……海……”
“咚——”
沉重地一聲響,黃臉漢子向著京師方向跪下,好似有無數的感激注入心頭。
“謝謝……真的謝謝……”
*
“這樣應該可以了吧?”
許煙杪祭拜完前朝丞相,去找襄陽公主的同時,簡略追蹤一下黃臉漢子家的事情,發現自己去信的衙門沒有敷衍了事,真的把那賭鬼按法律抓起來後,才鬆一口氣。
他看得太籠統,根本沒發現那個家暴且想要典賣女兒的賭鬼,直接被當地縣令為了討好他這個上官,暗示衙役直接打死了。
“許瑤海——”
襄陽公主在喊他。
許煙杪抬頭,揮手:“這裡!”
襄陽公主笑了一下,抱著剛採摘的一大簇油菜花奔跑過來。
少女氣色紅潤,著簡便行走的青色男裝,奔跑時美而有力,兩隻晶瑩閃亮的眸子笑起來,像是兩泓秋水在日光下粼粼而亮。
看得不遠處似乎是來踏青的書生心頭砰跳,連哪天讓親戚帶著份子來吃喜酒都考慮好了。
這就顯得許煙杪的存在,在他眼裡十分刺眼了。
書生旁邊的小書童瞧了瞧自家大郎君的神色,眼睛一亮。
大郎多年來未有心儀之人,主母憂慮多年,不論男的女的都試過了,也不見效,原來是眼光如此之高。
“大郎,可要去問問是誰家女郎,請媒人上門提親?”
那書生臨到頭了,又犯那綿善性子,直瞅著許煙杪不說話。
小書童一瞧就知道他家大郎君在想什麼,無非是覺得君子不奪人所好。可依他看,只要沒真成親,就能橫插一腳奪過來。
便揚起嘴角,嘰嘰喳喳:“大郎,那位郎君長得也很好看,說不得是人家女郎的兄長呢。再不去問,恐怕就走遠了。”
但對兄長會連字帶姓直呼嗎?
書生搖了搖頭:“走吧。”
在書童欲言又止的目光中,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等會兒?!】
【林騭對高襄一見鍾情了?】
【林騭是誰……啊???那個三甲八十五的大哥,老皇帝很看好的那個?】
襄陽公主頓時驚恐地看向許煙杪。
等會,這個林什麼是怎麼突然跳出來的?!
【嘶——這可不能讓老皇帝知道,否則在老皇帝看來,郎有情,別管妾有沒有意,肯定會對他閨女好,到時候直接一個聖旨賜婚……】
哎呀!這還用你說!
襄陽公主急得直接一個催促:“許煙杪,你說我爹催我成親這事,怎麼辦才好!”
——急得都忘了喊字了。
還好許煙杪對這事不敏感。
許煙杪:“其實我想出了一個辦法,或許可以試試。就是不知道有沒有用。”
襄陽公主:“什麼辦法!”
許煙杪生怕周圍有錦衣衛,壓低嗓子:“雖然你爹他有些固執,但也確實是想為你好。”
【就是直男癌了一點。】
周圍的錦衣衛簡直恨不得捂上耳朵。
什麼時候許郎腹誹陛下,他們可以不用在旁邊聽啊!
襄陽公主用力點頭。
沒錯,她爹就是這樣。
許煙杪:“所以,我在想,能不能反向思維,如果你爹覺得你不論怎麼嫁,日子都不會過得好,他難道還真的會把你推進火坑?”
襄陽公主猛點頭:“那要怎麼……”頓了頓,彆扭地學著許煙杪說話:“反向思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