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了之 作品

02










姜稚衣看了眼窗外已晚的天色,板起臉:“備好車駕,明日一早去一趟三餘書肆。”









“奴婢這就著人去安排。”









“郡主明日要出門嗎?”一旁的茶水婢女提醒,“奴婢方才從外頭回來,聽說明日城中要有大事呢。”









“什麼事?”









“就是河西那位打了勝仗的戰神將軍,好像就在明日回京。”









“怎麼,”姜稚衣睨她一眼,“他將軍回京是大事,我永盈郡主上街便不是?”









“郡主的事自然也是大事,只怕到時候街上人又多又擠,馬車不便通行……”









“你是說,我明日就該待在府裡哪兒都不去,讓路給那……”姜稚衣忽地一頓,“你說哪位打了勝仗的將軍?”









“就是三年前離京的,沈家那位——”









“那位成日打馬過街招搖來去,鬥雞走狗沒個正形,與我大表哥臭味相投的公子哥兒?”姜稚衣像聽著了什麼樂子,“你方才管他叫什麼神?”









茶水婢女一噎。









穀雨一愣之下反應過來,扯開這沒眼力見兒的婢女:“瞧你這沒見識的!這年頭是個從過軍的都能叫戰神啦?那沈家郎君多不著調的人,會打什麼仗,也值得郡主給眼神?咱們郡主的馬車上街,哪次不是人人退避三舍,從來只有人家為郡主夾道的,誰還敢擠著郡主不成?”









*









翌日一早,穀雨坐在慢如龜爬的馬車中,聽著窗外鼎沸的人聲,看著車裡姜稚衣結了霜的臉色,真想給自己這嘴來上一巴掌。









方才剛出崇仁坊的時候分明好好的,她還在拍馬屁,說從來只聽過狀元遊街,可沒聽過紈絝遊街的,昨日那茶水婢女果真是大驚小怪。









郡主雖然沒吭聲,但看錶情,她這馬屁應該是拍著了。









哪兒想到到了外街,不知誰敲著鑼喊了一嗓子,說邊關來的將軍們就快入城了,街頭巷尾的人便全湧了出來,將整條主街圍了個水洩不通。









年輕的姑娘兜了滿懷的花枝,小孩兒騎在大人肩頭,拍著手嘰嘰喳喳,壯漢們拖家帶口地搶佔高地。一眼望去,滿街都是攢動的人頭。









就這陣仗,別說郡主,怕是太上老君來了都壓不住。









人潮撥開一群又聚攏一群,偌大的馬車竟像落入汪洋的一葉孤舟,往前進不了,回頭也無路。









姜稚衣閉著眼端坐在車中,眉間陰雲密佈,已經足有一炷香的時辰沒開過口。









就在一炷香前,驚蟄眼看形勢不妙,提議由她步行去書肆取書,讓穀雨陪姜稚衣去邊上的茶樓歇腳。









然而一炷香後,馬車仍然沒能抵達這間看起來就在“邊上”的茶樓。









進退兩難之際,嗡嗡的嘈雜裡忽然摻進一道咕嚕嚕的呼嚕聲。









姜稚衣輕輕睜開眼,看見懷裡那黃茸茸一團已經睡得雷打不動。









今早臨出門被這狸奴纏上,記起自己為斷髮的事冤枉冷落它許久,想它也是個可憐的,她便順手將它捎上了。









眼下她在這兒不得安寧,它倒是逍遙自在。









“你今日也是專程來氣我的是吧?”姜稚衣抱起貓一把塞給穀雨。









正低頭理著黏了毛的裙面,一群魁梧大漢突然你推我搡地擠向了馬車。









馬車一晃,姜稚衣頭頂步搖被撞得一歪,掩在袖中的手開始顫抖。









就算是京中三年一度最盛大的新科狀元遊街,也從沒有過這樣你爭我搶的場面。









那姓沈的究竟何德何能,能叫這些人為了看他一眼,連她當朝郡主的馬車都視而不見?









昨日那茶水婢女叫他什麼來著,戰神?









也是……闊別三年,她差點忘了,沈家這位紈絝子怎麼不算個“神”?









那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瘟神!









穀雨手忙腳亂地替姜稚衣整理好釵飾,起身探出窗外,正要提醒隨行護衛小心一些,忽然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逆著人潮而來。









“郡主,驚蟄姐姐回來了!”穀雨驚喜道。









姜稚衣抬起眼來。









“幸好幸好,您想看的話本拿到了,今日也算不虛此行,您便在這車中先看看書寬寬心,想來開道的金吾衛也快到了。”









姜稚衣勉強“嗯”了聲,臉色終於好看了點。









車門移開,驚蟄氣喘吁吁跳上馬車。









姜稚衣攤開手去,卻接了個空。









驚蟄:“郡主,三餘書肆的夥計說,您這書不是他們那兒的。”









“什麼意思,這書不就在他們掌櫃送來的匣子裡?”









“但他們驗看了卷底,確實沒有書肆的花押印,眼下只好等掌櫃的回來給個說法。”









“掌櫃的人呢?”









“掌櫃的……”驚蟄緊張地吞嚥了下,指了指外頭,“也去看沈少將軍凱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