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菩薩蠻(五)
說著,她指著身後那名溫吞文弱的青年,“這是我家郎君,苗易揚。”
“倪小娘子,對不住,是我去的晚了些。”
這位苗太尉府的二公子跟只貓似的,挨著自家的媳婦兒,在後頭小聲說。
“此事全在我自己,”
倪素搖頭,“若非平白惹了場官司,我也是斷不好麻煩你們的。”
“快別這麼說,你祖父對我孃家是有恩的,你們家若都是這樣不願麻煩人的,那我家欠你們的,要什麼時候才有的還?”
蔡春絮用帕子擦了擦倪素鬢邊的細汗,“好歹是從那樣的地方兒出來了,你便安心留在咱們院中養傷,有什麼不好的,只管與我說。”
“多謝蔡姐姐。”
倪素輕聲道謝。
蔡春絮還欲再說些什麼,站在她後面的苗意揚卻戳了兩下她的後背,她躲了一下,回頭橫他一眼,不情不願地起身,“妹妹可有小字?”
“在家時,父兄與母親都喚我‘阿喜’。”倪素說道。
“阿喜妹妹,我將我的女使玉紋留著照看你,眼下我有些事,晚些時候再來看你。”
說罷,蔡春絮便轉身掀簾出去了。
“倪小娘子好生將養。”
苗易揚撂下一句,忙不迭地跟著跑出去。
女婢玉紋見倪素茫然地望著二郎君掀簾就跑的背影,便笑了一聲,道:“您可莫見怪,二郎君這是急著請我們娘子去考校他的詩詞呢!”
“考校詩詞?”
倪素一怔。
“您有所不知,我們娘子的父親正是二郎君的老師,但二郎君天生少些寫漂亮文章與詩詞的慧根,虧得官家當初念及咱們太尉老爺的軍功,才讓二郎君以舉人之身,憑著恩蔭有了個官身。”
大理寺司直雖只是個正八品的差遣,但官家好歹還給了苗易揚一個正六品的朝奉郎。
“朝廷裡多的是進士出身的官兒,文人氣性可大了,哪裡瞧得起咱們二郎君這樣舉人入仕的,自然是各方排擠,二郎君常要應付一些詩詞集會,可他偏又在這上頭使不上力,得虧我們娘子飽讀詩書,時常幫襯。”
“原是這樣。”
倪素下頜抵在軟枕上。
“姑娘,您身上若痛,就再休息會兒,中午的飯食一送來,奴婢再叫您用飯。”玉紋含笑拉下牙勾,放下床幔,隨即掀簾出去了。
不下雨的晴日,陽光被欞窗揉碎了斜斜地照在地上,屋中薰香的味道幽幽浮浮,倪素隔著紗帳,看見一道淡如霧的影子立在窗邊。
他安安靜靜的,也不知在看什麼。
倪素這樣想著,卻沒說話,只是壓下眼皮。
中午吃了些素粥,倪素下午又發起高熱,蔡春絮讓玉紋去又請了醫工來,她在睡夢中不知被灌了幾回湯藥,苦得舌苔麻木,意識模糊。
玉紋夜裡為倪素換過幾回溼的帕子,後半夜累得在案几旁睡了過去。
倪素燒得渾噩,屋中燃的一盞燈燭並不是她親手點的,徐鶴雪眼前漆黑一片,只能循著她夢囈的聲音判斷她所在的方向,一步一步挪過去。
她意識不清,一會兒喚“兄長”,一會兒又喚“母親”。徐鶴雪伸手要觸碰她的額頭,然而眼睛的失明令他試探錯了方向,指腹不期碰到她柔軟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