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菩薩蠻(五)
正逢她眼瞼的淚珠滾下來,溫熱的一滴落在他的手指。
指節蜷縮一下。
徐鶴雪立即收回手。
他坐在床沿,氅衣之下,袍角如霜,濃而長的睫毛半遮無神的眼瞳,半晌,他復而抬手,這回倒是準確地碰到她額上的帕子。
已經不算溼潤了。
倪素彷彿置身火爐,夢中的兄長還是個少年,在她面前繪聲繪色地講一隻猴子被放進煉丹爐裡卻燒成了火眼金睛的故事。
忽然間,
倪素只覺天地陡轉,她抬首一望,滿枝冰雪,落了她滿頭。
幾乎是在那種冰涼冷沁的溫度襲來的一瞬,倪素一下睜眼雙眼。
屋中只一盞燈燭在燃。
她呆愣地望著坐在榻旁的年輕男人,發覺夢中的冰雪,原來是他落在她額頭的手掌。
“徐子凌。”
倪素喉嚨燒得乾啞,能發出的聲音極小。
“嗯?”
但他還是聽到了。
發覺她有掙扎起身的意圖,徐鶴雪按著她的額頭,說:“不用。”
她想起身點燈。
他知道。
“那你怎麼辦?”倪素輕輕喘息,在晦暗的光線裡努力半睜起眼,看著他說。
“我可以等。”
徐鶴雪失去神采的眼睛滿是凋敝的冷。
“那你,”
倪素眼皮似有千斤重,她說話越發遲緩,“你只等我這一會兒,我好些了,就請人給你買好多香燭……”
“好。”
徐鶴雪抬首,燈燭照在他的肩背,氅衣之下的骨形清瘦而端正。
他的手放在倪素的額頭,就這麼在夜半無聲之際,巋然不動地坐到天明。
天才亮,倪素的高熱便退了。
蔡春絮帶著醫工來瞧,倪素在睡夢中又被灌了一回湯藥,快到午時,她終於轉醒。
玉紋端來一碗粥,一旁還放著一碟切成四方小塊的紅糖,“奴婢不知姑娘喜好多少,姑娘若覺口苦,便放些紅糖壓一壓。”
倪素見玉紋說罷便要出去,便道:“可否請你代我買些香燭?”
香燭?
玉紋雖
不明所以,卻還是點了點頭,“姑娘要的東西,府中也是有的,奴婢自去為您尋來。”
倪素道了聲謝,玉紋忙擺手說不敢,這就退出去了。
居室裡靜謐下來。
倪素靠著軟枕,看向那片青紗簾外,輕喚:“徐子凌?”
託風而來的淺淡霧氣逐漸在簾子外面化為一個人頎長的身形,緊接著骨節蒼白的一隻手掀簾,那樣一雙剔透的眸子朝她看來。
而倪素還在看他的手。
昨夜後來,她一直記得自己在夢中仰見滿枝的冰雪落來她滿鬢滿頭,消解了她置身烈火的無邊苦熱。
“你過來,”
倪素的精神好了很多,她捻起天青瓷碟裡的極小一塊的紅糖,說:“我們一起吃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