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菩薩蠻(七)
金向師原本在禮部供職,但因其畫工出挑,冬試後被調職去了翰林圖畫院做待詔,前兩月去了宛寧畫輿圖,前幾日回來覆命後便一直稱病在家。
因疑心牽扯官場中人,而案情起因不明,夤夜司暫未正式將冬試案上奏正元帝,因而找貢院一干官員問話也只能旁敲側擊。
倪素養傷不能起身這些時日,夤夜司不是沒查到幾位封彌官身上,但在貢院裡能問的東西並不多,而金向師回來得了官家稱讚,又賞賜了一斤頭綱團茶,回到府中便告假不出。
夤夜司暫無上門詢問的理由。
倪素原想通過孫娘子來打聽,但如磬詩社一事,便已說明孫娘子十分介意倪素的身份,是斷不可能再來往的。
“我白日裡點的香和蠟燭真的有用嗎?你身上不疼吧?”倪素貓著腰躲在金家庭院一片蓊鬱的花叢後頭,伸手去拉徐鶴雪的衣袖。
“不疼。”
徐鶴雪攏住衣袖,搖頭。
“那我牽著你的衣袖好嗎?你看不見,我得拉著你走。”倪素小聲詢問他。
眼下是夜闖他人家宅,她手中不好提燈。
“嗯。”
徐鶴雪點頭,朝她聲音所在的方向試探抬手,將自己的衣袖給她牽。
感覺到她拽住衣袖的力道,徐鶴雪眼睫微動。
“我們走這邊。”
倪素在庭院裡瞧了好一會兒,見沒什麼家僕靠近那間亮著燈的書房,她才牽著徐鶴雪輕手輕腳地挪到書房後面的欞窗外。
欞窗用一根竹棍半撐著,倪素順勢往裡頭一瞧。
燈火明亮的書房內,金向師心不在焉地嚼著醬牛肉,又灌了自己一口酒,“你身上不好為何不告訴我?咱們家中是請不起醫工麼?現如今你在外頭找藥婆的事兒被那些詩社中的娘子們知道了,才來我跟前訴苦。”
“這是什麼可以輕易說出口的事麼?我也不是沒請過醫工,只是他們也不能細瞧,開的方子我也吃了,總不見好,我天天的腹痛,你瞧了也不問我麼?”孫娘子負氣,背對他坐著,一邊說,一邊用帕子揩淚,“若不是那日疼得實在捱不住,我也不會聽蔡娘子的話,找那小娘子治。”
“你也不怕她治死你?藥婆是什麼你還不知?有幾個能有正經手段?治死人的多的是,真有本事救人的能有幾個?”
金向師眼也沒抬,又往嘴裡塞了一塊醬牛肉,“若真有,也不過瞎貓撞上死耗子。”
“可我確實好些了。”
孫娘子手帕捂著面頰。
“如今其他那些官夫人可都知道你找藥婆的事兒了,你以為,她們回家能不與自個兒的郎君說?那些男人能再叫你帶壞了他們的夫人去?”金向師冷哼一聲,“我早讓你安心在家待著,不要去和人起什麼詩社,如今倒好,你這番也叫我吃了瓜落兒,那些個大人們,指不定在背地裡要如何說我治家不嚴。”
“我看詩社你也不必去了,沒的讓人笑話。”
“憑什麼?蔡娘子她還大大方方與那小娘子來往,她都敢在詩社待著,我又為何不能去?”孫娘子一個回頭,鬢邊的步搖直晃。
“那蔡娘子與你如何一樣?她父親致仕前雖是正經文官,但他早年也在北邊軍中做過監軍的,少不得沾染些武人粗枝大葉的習氣,如今她嫁的又是太尉府,那不還是武人堆兒麼?就她那郎君獨一個文官,她大伯哥不還是個殿前司都虞侯的武職麼?那在內侍省大押班面前都得輕聲細語……他們家粗魯不忌,這你也要學?說不定今兒這事過了,那些娘子也容不下她繼續在詩社裡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