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0 章 棗樹已成林

平陽君幼子黯然道:“在先父在世時,特意向先王求了附近成為自己的食邑,將這個院子打理得很好。伯父平原君在世的時候,信陵君還在邯鄲的時候,都常來這裡。”

他停頓了一下,聲音低沉:“待趙偃繼位後,聽信讒言收走了這片地方作為王莊……”

他的聲音壓得更低:“毀村……拆屋,唉。”

朱襄靠近秦王政,讓氣得眼前一黑的外甥靠在他身上。

他伸手輕輕拍著外甥的背,安撫外甥。

“果然如此。”朱襄道,“平陽君在世的時候,一定把這裡保護得很好。”

畢竟,平陽君辭世的時候還來見他,還懷念著過去,懊悔沒有舉薦他。

“好了,彆氣了,趙王偃都已經死了。”朱襄道。

李牧沒把趙王偃救回來,特別愧疚地告知了朱襄,讓朱襄在藺贄面前為他說說好話。

朱襄聽得直翻白眼。

古代所謂人棍的記載基本都是“傳說”,可信度不高。因為古代沒有抗生素,這樣大的出血量和傷口,十有八、九會傷口感染死亡。

李牧支支吾吾說不小心多砍了趙王偃幾劍,趙王偃真不禁砍,沒撐過去。朱襄就想問,李牧你怎麼會認為嬌生慣養的趙王偃撐得過去?!

他只能讓李牧多寫幾封道歉的信,然後繞著藺贄走。

趙王偃曾經想要挖藺公的墓,讓藺公族人大老遠地把祖先從地裡挖出來,和牌位一起千里迢迢運到秦國。

挖祖墳的仇恨,值得藺贄去把趙王偃千刀萬剮。這時候還是別去觸藺贄的黴頭了。

藺贄一直試圖瞞著他,但朱襄的好外甥不小心說漏了嘴。

朱襄假裝沒聽見,私下找人查了查,然後將這件事悶在心底,沒有和藺贄提起此事。

這種事,越提越氣憤,普通的言語安慰不但沒用,還會更令人窩火。

只能等趙國國滅,俘虜趙王偃後,別人的安慰對藺贄才有用。

趙王偃連藺相如的墓都想挖,就更別說朱襄住過的院子。

他只能希望,村中庶民沒有受到太大牽連。

朱襄詢問後,平陽君幼子道:“我兄長聽說趙偃要遷怒此地庶人後,就將庶人都遷到了平陽,只留我在邯鄲。堂兄……就是平原君的長子也有幫忙。”

朱襄鬆了一口氣,對平陽君幼子道謝。

平陽君幼子忙稱不敢,這是先父的囑託,為人子嗣只是照做而已。

朱襄對秦王政道:“要去平陽看看嗎?”

秦王政壓著嗓音道:“平陽君和平原君一脈可延續一代爵位。”

平陽君幼子趕緊跪地道謝。

他心中慶幸不已。

先父去世之後,家中為是否在趙王偃的厭惡下保護這個村莊的人一事,產生過激烈的爭吵。

最終長兄和堂兄決定,既然先父囑託過保護好藺公和朱襄的故人,他們就要做到先父的囑託,以全先父的“義”。

而且從利益上來說,趙國衰敗不可避免,秦國統一天下之勢也不可阻擋。平原君仁善,他們這樣做,將來趙國滅亡的時候,或許能讓長平君幫襯一一。

反正趙王偃在繼位之後,就對與春平君更親近,支持春平君繼位的平原君、平陽君後人很是厭惡。他們就算再違背一些趙王偃的命令,也無所謂了。

身為宗室,趙王偃除了不讓他們出仕,不敢做得太過,他們也就過得拮据些。

他們沒想到趙國會這麼快滅亡。他們更沒想到,秦王居然如此重視那些庶人。

“這裡的地雖然荒蕪了,但土壤仍舊很肥沃。我們把那些離開的人遷徙回來,把我的封邑改到這裡。或者政兒你要把趙王宮改成行宮?”朱襄問道。

秦王政悶聲道:“不住趙王宮,晦氣。”

朱襄道:“好,晦氣。那重建這裡嗎?”

秦王政道:“當然要重建。舅父的封邑不變,這裡改成藺伯父的封邑。”

朱襄道:“也行,這裡本來也屬於藺公的食邑。”

雖然平陽君和平原君後人能多沿襲一代爵位,但食邑肯定不可能還有那麼多,應該會改在咸陽附近,好便於監視。而且對平原君和平陽君後人而言, 他們也更希望遷徙到咸陽城附近, 這樣後代才更好出仕。

朱襄讓平陽君的後人先離開,又讓侍從守在稍遠一點的地方,才把秦王政攬入懷裡,輕輕拍打著秦王政的背:“彆氣了,生氣只能折騰自己。”

秦王政不好意思道:“我已經不是小孩,不用舅父哄。”

“政兒當然不是小孩,但任何年齡的人都會生氣,和你是不是小孩有什麼關係?”朱襄輕撫著秦王政的背,“我們再在這裡栽一棵棗樹。”

秦王政悶聲道:“那也不是原來那棵我的棗樹。”

朱襄鬆開懷抱,對秦王政神秘地笑道:“那可不一定。”

秦王政疑惑道:“樹都被砍了,還能重新長回來?”

朱襄道:“我們家的棗樹長得特別好,棗子特別甜,所以我分了許多植株送出去。這個村莊大部分棗樹都是這棵棗樹的孩子。藺公和廉公家也有我們家的棗樹。李牧還帶了棗子去雁門郡種,不知道種活沒有。我這一路走來,發現村莊有很多棗樹,應當就是我們家棗樹的孩子。”

秦王政眼睛一亮:“真的?”

朱襄道:“當然是真的。政兒你也知道我們家的棗子有多好吃,藺禮那混球總愛來偷棗子。他都來偷棗子了,怎麼會不將棗樹子株移栽到他自己家?”

秦王政的神情終於輕鬆了一些:“藺伯父肯定是會連棗樹一起偷。”

他從樹樁子上跳起來,拉著朱襄往外走:“走,去問問老師,雁門郡的棗樹長出來沒有。”

朱襄被大外甥拉得一個踉蹌。

他在心底失笑。政兒說不急,果然不可能不急。還好棗樹確實早就分了很多種給其他人。

李牧護送秦王來到邯鄲,剛接手邯鄲的政務,正在忙碌。

見秦王政拉著朱襄飛速走來,他在心裡嘆了口氣。

顯然,李牧也已經知道村子被毀的事。

他正想著怎麼安慰政兒,秦王政高聲問道:“老師!舅父給你的棗子,你在雁門郡種活了嗎!”

李牧神色一怔,然後無奈地微笑道:“活了。雁門郡歸秦後我去看過,棗樹結果很多。”

秦王政鬆開朱襄,一屁股坐在李牧剛站起來的椅子上:“如果藺家的棗樹被砍了,就把雁門郡的棗樹移栽過來。”

雖然舅父說這個村子所有的棗樹大概都是他們家的老棗樹的孩子,但秦王政更相信老師和藺伯父親手種下的棗樹的“血統”。

李牧道:“藺家的棗樹沒被砍,也可以把雁門郡的棗樹移栽過來。兩棵棗樹又不多。”

秦王政道:“是這個理!”

李牧給朱襄使了一個眼色。

朱襄會意道:“我們可以在附近種一個棗樹林,然後建很大的房子,以後常來這裡玩耍。雖然這裡是藺禮的封邑,但藺禮的封邑和我們的莊子沒區別。”

秦王政使勁點頭,心情這才真正好轉:“等村裡人回來後,我免他們一生的賦稅!”朱襄笑道:“那當然。一定要和藺禮說好, 免得他偷偷收村人的錢買酒喝。”

秦王政失笑:“藺伯父才不會做這些事。他頂多從宮裡順酒喝, 然後在宮中酒窖給我我留一張紙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