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杳一言 作品

第29章 第 29 章

 他為難地停了停腳步,傅臨洲察覺到他步速放緩,於是轉身問他怎麼了。

 “沒有沒有。”蘇宥連忙搖頭。

 “有事情就說。”

 蘇宥想起傅臨洲說過最討厭他唯唯諾諾的樣子,於是深吸了一口氣,小聲說:“我有點冷,但是圍巾在行李箱裡,您能等我找一下嗎?”

 傅臨洲沒有立即同意,蘇宥有些侷促,正想緩和氣氛時,傅臨洲把手上的圍巾遞給他。

 黑灰色的方格圍巾。

 傅臨洲好像一點都不怕冷,他穿得不多,圍巾也一直拿在手裡。

 “介意嗎?”

 蘇宥眨了眨眼睛,完全沒反應過來。

 “介意的話,你就拿——”

 “不介意。”蘇宥手比腦快,話還沒說完,手已經接過了圍巾,他慢半拍地紅了臉,拿著圍巾又不敢戴,小聲問:“可是您會不會冷?您還是自己戴吧。”

 “我不冷。”

 蘇宥的手懸在空中,直到傅臨洲催他:“快戴上,外面風更大。”

 他才匆忙戴上圍巾,撲面而來就是傅臨洲身上的古龍香水味道,他把紅透了的臉埋在圍巾裡,生怕讓傅臨洲看見。

 “把圍巾塞到羽絨服裡面。”

 “啊?”蘇宥沒明白傅臨洲的意思。

 臨近出口,已經感覺到外面狂風亂作,夾雜雨雪,傅臨洲讓蘇宥停下來,他走到蘇宥面前,伸手將圍巾系得更緊一些,然後把蘇宥的羽絨服拉鍊往下拽了拽。

 這個動作直接讓蘇宥呼吸停滯。

 自然又親密,像是多年夫妻。

 他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震耳欲聾,蓋過周圍人來人往的嘈雜。

 傅臨洲臉色平靜地站在他面前,認真地幫他整理圍巾,蘇宥鼓起勇氣抬頭看了傅臨洲一眼。

 機場的燈光照得一切都變得虛渺,傅臨洲身後的玻璃幕牆映著漫天大雪,周圍是步履匆匆的人們,而傅臨洲的眼神只專注在他身上。

 蘇宥想,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個畫面。

 傅臨洲把圍巾下襬捋整齊之後,塞進了蘇宥的領口,然後把拉鍊拉上,這樣不管多冷的風都灌不進去了。

 傅臨洲收回手時,蘇宥連耳尖都是紅的,他小聲說:“謝謝傅總。”

 “走吧。”

 蘇宥拖著自己的行李箱跟在傅臨洲身後,眼裡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江堯餘光看到剛剛的畫面,他盯著傅臨洲,半晌又忍不住掩唇笑,戲謔道:“臨洲啊臨洲,萬萬沒想到,我此生還有機會看到你變成這樣。”

 “啊?”季天昀勾著腦袋問:“變成什麼樣?變成什麼樣?”

 “滾一邊去,少兒不宜。”江堯揪著他的耳朵往前走。

 季天昀嚷著:“凍死我了。”

 “不是你自己吵著鬧著跟過來的?”

 “你不是跟我說不會零下的嗎?”

 “你自己不會查天氣嗎?我說什麼你信什麼?”

 舅侄倆你一言我一語地走出機場,蘇宥跟在傅臨洲後面,明明外面那麼冷,他卻感到身體裡湧動著一團暖流。

 他看著傅臨洲的寬闊後背,心裡再沒有風與雪。

 *

 *

 和實驗室的負責人談判了半天,最終還是沒有敲定價格。

 傅臨洲想把技術投入這一項支出白紙黑字地規定下來,以免之後對方漫天要價,但始終沒有達成合意,不過在傅臨洲有理有據的遊說下,對方已經有所鬆動,答應了第二天再繼續談。

 傅臨洲剛回到酒店就接到了李韻的電話。

 “臨洲,你去德國怎麼也不和媽說一聲?過年前趕得回來嗎?”

 “應該趕得回去,”傅臨洲走到陽臺上,看著遠處的教堂,“這邊時間安排得比較急,忘了通知您一聲。”

 “沒事,我聽人說你想引進一個德國的人工智能實驗室回國,大概需要多少錢?公司賬上夠不夠?不夠的話,我可以幫你,或者我入股安騰——”

 “這是您的意思,還是傅文昇的意思?”

 李韻啞然,片刻後說:“不是,當然是我自己的想法,媽又不是沒有錢,美容公司上個月還開了兩家連鎖,生意可好了。”

 “您的錢您留著自己用,我沒有衝動,引進實驗室是我權衡利弊之後做出的決定。”

 “是,我當然相信。”

 “相信就不用多說了,之後看效果吧。”

 “也好,媽相信你的能力。”

 雪還在下,如鵝絨揮灑,行人撐傘走過,在純白世界裡留下一串腳印。

 “臨洲,”李韻頓了頓,聲音有些猶豫,“虞佳燁的父母給我打來電話,讓我跟你說聲抱歉,虞佳燁她已經和那個男孩分手了,她父母是決不允許她和一個窮小子在一起,但是我沒說什麼,也沒說要替你傳達,我本來也不是很看好你和虞佳燁。”

 傅臨洲對這些事沒有興趣。

 “我也看出來了,你前幾年之所以搭理虞佳燁,是不是就想借她擋別人的閒話?”

 “也是為了擋您。”

 李韻無奈地笑了笑,嘆了口氣,“你這孩子,媽媽也是關心你,關心你的婚姻大事還有錯麼?”

 傅臨洲沉默以對。

 “臨洲,我想告訴你,不管我和你爸的婚姻有多糟糕,但我和他對你的愛是不受影響的,你爸這些年一直很自責,想通過各種方式彌補你。”

 自責?和小十歲的女人再婚生子幸福美滿,享齊人之福,傅臨洲沒看出來傅文昇哪裡很自責。

 李韻頓了頓,猶猶豫豫,終於把她這通電話的最終目的說了出來,“那天……展館那天,有人看到你抱著一個人從後門走了出去。”

 傅臨洲眉梢微挑,視線倏然定格。

 “好像是個男孩子。”

 李韻很是不解:“你要是有心上人了,媽媽是非常開心的,可為什麼、為什麼是男孩?是他們看錯了吧,還是說,你被江堯影響了?”

 傅臨洲陡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他在和蘇宥的關係裡,想過自己的原因,想過事業的需求,想過父親帶來的陰影,但他好像從來沒想過一個更重要也更明顯的問題——蘇宥是男生。

 他突然反應過來那天江堯為什麼笑著說,他們殊途同歸了。

 他是喜歡上同性了嗎?

 “臨洲,你在聽我說話嗎?”

 傅臨洲把手插進西褲口袋,“在聽。”

 “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想什麼?”

 李韻急了,又不好意思多說,只吞吞吐吐道:“就是你、你的取向,取向應該沒被江堯影響吧?”

 “我也不知道。”

 “什麼?”李韻抬高了音量。

 “您正好提醒我了,我可能要思考一下這個問題,”傅臨洲頓了頓,還是安慰母親:“媽,我今年二十八歲了,不是小孩,您應該很清楚,我不是衝動行事的性格,也不會率性而為,我只做我該做的事,但是如果一件事我已經想好了,那您是改變不了什麼的。”

 “臨洲!你別嚇我!你真的要像江堯那樣,和他父母鬧翻了天嗎?”

 “我不會和您鬧的,我認為沒什麼鬧的必要,您當年離婚分居,也沒有徵求過我的意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