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吶喊
李學武喝了碗裡的麵湯,道:“最近都亂的很,沒啥事就別去外面轉了,錢票都還有吧?”
“有著呢”
見李學武說正事,周亞梅點頭道:“每個月三舅都託人送來,夠我跟孩子用的”。
“那就好”
李學武點了點頭,示意了碗裡,問道:“還有湯嘛?來點兒”。
“少喝點吧,都晚上了,不消化”
她是這麼說著,可還是從鍋裡給他添了一些麵湯。
李學武一邊吃著,一邊說道:“晚上的酒喝的不舒服,心裡堵著氣,飯都沒敢吃,怕傷了胃”。
“知道傷胃你還氣”
周亞梅嗔了他一句,走到他身邊伸手到他肚子上摸了摸,還涼著。
“沒事了,涼氣上來了”
李學武笑著看了她一眼,道:“這麵條暖胃”。
周亞梅嘴角抽動了一下,挨著他坐在了椅子上。
“鋼城是有啥困難了?讓你親自來?”
她問了一句,又寬慰道:“我也不懂你在做什麼,可身體更重要,千萬要注意安全”。
“嗯,知道了”
李學武幾口吃完了麵條,沒再喝湯,而是擦了擦嘴,道:“明天晚上我不回來了,要去吉城辦點事”。
看著她擔心的模樣,微笑著又解釋道:“是正事,軋鋼廠要在吉城設立辦事處,我得過去看看”。
“放心吧”
李學武拉了她的手,道:“這世上就沒有能難得住我的事,你且寬心,不用擔心我”。
周亞梅又不是小姑娘了,三言兩語的就能糊弄過去,李學武眉間的殺氣她看得一清二楚。
她是心理醫生,哪裡看不出他言語間的鋒芒畢露,殺氣騰騰。
這個人心思太沉重了,有什麼事都藏在心裡,嘴上沒正型,可心裡壓力越發的顯得大了。
可她又能有啥辦法,若李學武聽勸,或者接受她的治療,總有消弭這些壓力的一天。
現實是,李學武睡覺的時候都準備著槍,他心裡的提防從未減弱過。
到底得罪了多少人啊!
她想幫助李學武,硬的不行就只能來軟的了。
嗯,是真的那種。
都說柔情似水,火鍊金剛,在周亞梅這裡,李學武深深地體會到了。
他也是比較喜歡這種心理治療的形式,怎麼放鬆不是放鬆啊。
更何況人家是心理醫生啊,他得遵醫囑呢。
就是這位心理醫生要求有點多,有的時候讓快點,有的時候又說讓慢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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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導,京城來電,事情有變”
李學武正在帶隊查看鍊鋼廠和造船廠的工業發展規劃,沙器之走到他身體悄聲提醒了這麼一句。
“知道了”
先是點了點頭,把手裡的文件看完,李學武這才站起身往出走。
等到了走廊,沙器之這才開始彙報道:“京城傳來的消息,說是上面對讜委干預大學習活動進程表達了不滿”。
“具體情況定義為:臨時讜委會制約和限制了大學習活動的發展,從根源上……”
李學武站在窗邊,一邊聽著,一邊思考著他說的話。
現在這種情況絕對不是孤立現象,明顯是吹風,一定是會有後續的發展和動作跟上。
而看李懷德在京時候的表現,他也不難猜出,問題的關鍵就是這個臨時讜委會了。
楊元松藉著外面的勢,臨時掌握了主動權,可這個勢來的快,去的也快。
明顯的是,李懷德看出了這一點,上一次去津門就是要躲出來,這一次來鋼城也是如此。他不想接這個風,更不想沾這個因果,楊元松要跳,那他就依著對方跳,全當是耍猴看戲了。
廠裡那些人有一個算一個,李懷德完全信任的一個都沒有。
最容易出問題的景玉農在鋼城,出了問題就是重大問題的李學武也在鋼城,他怕什麼!
現在這場風波在他的控制範圍內,正好用來曬曬底,看看誰有問題。
楊元松這一次折騰不起多大的浪,到時候他回去收拾殘局,都不用費多大力氣,便能掃清他在軋鋼廠最大的障礙。
沒了人心,又沒了上面的支持,楊元松走的這一步棋真是又臭又沒品,丟人丟到家了。
這個時候李懷德恐怕都要忍不住笑出聲了吧,這不是老天都幫助他嘛。
最後一塊攔路石自己作死給他挪位置,不知道的真以為楊元松腦子出問題了呢。
可這種判斷是依託於提前知道了關鍵信息,李懷德打了一個信息差。
如果楊元松知道這件事做不成,他也不會這麼莽撞了。
這世上最難買的就是後悔藥了,相比於後悔藥,更可怕的是絕望中的一意孤行。
楊元松現在就是這種心境,眼瞅著要掉溝裡了,可他還是忍不住的踩油門。
鋼城的消息自然是沒有京城的快,楊元松早就收到這股風了,吹得他是透心涼,冰寒刺骨,四肢發麻。
退路是不要想了,從他決定親自下場賭一把的時候就自斷了那條路。
而當他把寶押在張國祁的身上時,這塊料差點把他給嚇死。
在醫院喊的那幾聲就像是開寶前賭徒們激動的吶喊,他已經看見骰子影了。
當時他就在想,要是出了豹子,還不是通殺啊。
李懷德一系所有人都被清除掉,還軋鋼廠一個郎朗乾坤。
到時候他掌握了管委會,又維護了組織的完整性,讓軋鋼廠平穩著落,他就是軋鋼廠最大的功臣。
誰不想大權一把抓,誰不想指點江山揮斥方遒,如果管委會一個人說了算,那他覺得由他來坐這個位置更合適。
在他看來,他對軋鋼廠是最無私的,也是最有價值的。
現在一股風吹過來,這些想法都如夢幻泡影,晃晃悠悠的似乎要破滅掉。
他從未想過,四十多歲的人了,還要用正治生命去詮釋一個成語——困獸猶鬥。
李懷德離開的第三天,他終於看清了對方在週一會議上的安排和態度。
當得知打敗自己的不是對手,而是自己的無知,這對一個有著豐富爭鬥經驗的幹部來說比槍斃他都難受。
李懷德擺足了以退為進的姿態,如果等對方回來,或者讓形勢往更惡劣的方向發展,那他就更沒有好下場了。
所以,現在他只能按照對方給他的路去走,一條道走到黑。
太狠了,楊元松心口微微作痛,強忍著拿起電話,打給了薛直夫。
沒有傾訴無奈,也沒有故作可憐,有的只是他以讜高官的身份,對紀監工作施加他能施加的最大壓力。
“查,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他放狠話,擺態度,就是要拼個魚死網破,置之死地而後生。
李懷德不想弄死他,更不會在軋鋼廠裡針對他,有的只是像對楊鳳山那樣的折磨和擺弄。
等什麼時候他們身上的光環逐漸散去,那個時候才是李懷德放鬆對他們警惕,才會置他們不理。
所以,他要破這個局,只能硬著頭皮主動散去這一身的光環。
薛直夫已經做出了選擇,那他就成全對方。
知道他不是趨炎附勢的小人,楊元松也要為組織保存力量和火種。
所以這個時候與薛直夫的決裂就顯得尤為必要了。
不僅僅是對薛直夫,對軋鋼廠內所有人,他都得撕破臉,做瘋狂裝。
這樣李懷德才不會忌憚他,害怕他身上的影響力。
都是老同志了,對方是個什麼心思他猜的出來,咬著牙做吧。
軋鋼廠紀監收到了書記的壓力,要求他們加大對張國祁的審訊力度,加大對他說出的那些財物和可疑地點的搜查強度。
這一要求就差點明著說讓他們去查李主任了,或者明著說去李主任家裡看看有沒有可疑物品。
薛直夫能怎麼做?
他只能是頂住壓力,給紀監的人以時間和空間去辦好這個案子。
李學武給他的提示已經很明顯了,那二十四個字,就是李懷德給他的底線。
幹工作沒人管,但要有理有據,真越線了,那就不是幹工作了,而是對著幹了。
同他一樣受到楊書記壓力的還有谷維潔。
楊元松要求她儘快完成對基層讜組織的重建和恢復工作,要在儘量短的時間內恢復組織的領導和管理地位。
這一要求不能說是錯誤的,只能說要求的時間是錯誤的。
現在外面搞大學習,你讓軋鋼廠內部搞反對大學習?
這不是刺激基層那剛剛恢復平靜而又特別敏感的神經嘛。
誰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做這種事,你是書記,我也不能聽你的啊。
谷維潔回覆他的言辭並不是很犀利,她很瞭解書記當前的處境,所以她只是說了時機不成熟,會盡快辦這件事。
機關裡說的“儘快辦”是多快呢?
就是“下次一定”的那種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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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器之彙報完,李學武便去找了李懷德。
兩人在一起談了一下津門辦事處的事,那邊也傳來了消息。
因為資金投入大,距離京城近,津門辦事處的發展後來者居上,比越州都要完成的快速。
在津門坐鎮的莊蒼舒很清楚李學武辦事的作風,所以都是可著實際的幹。
李懷德去的那次他看的很明白,領導說得也很清楚,以後津門將作為貿易中心來管理和運營。
他作為第一任管理主任,李學武對他的態度和看法尤為重要。
簡單的來說就是,他要向李學武彙報工作。
李學武跟李懷德要談的不止津門一處辦事處工作,還有已經開始運營的越州辦事處,以及已經運營大半年的烏城和尚未開展運營的吉城辦事處。
在幾個關鍵位置城市設立辦事處,前期主要注重資源交流和地緣優勢。
這也給以後的辦事處開設提供了經驗和指導方向。
李學武正在將這一項工作內容歸納總結,形成指導性方案,方便明年的貿易擴張。
李懷德很欣賞李學武這種走一步看十步的做事方法,更理解和支持他的這種做法。
就李學武所提出的發展和建設方案,他把在這邊視察工作的景玉農和鍊鋼廠一把手董文學也叫了過來。
四人從各自的角度分別對這一方案進行了全面的討論和研究。
最後指使辦公室儘快落實和總結形成報告,提交管委會審議。
李學武從小會議室裡出來,見沙器之在等自己,同一起出來董文學說了一句,便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