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文弄沫 作品

第466章 輕點嘚瑟

他願意嗎?

他也不願意,他更想費勁巴力地猜測李學武是否忠誠。

要不怎麼說人的第六感是準確的呢,他對李學武的懷疑一直都沒有斷過,但一直都在加深對李學武的支持和信任。

這件事本身就是矛盾的,李懷德自己內心深處也是矛盾的。

現在矛盾直接爆發了,他看向金耀輝哭哭啼啼地跟他羅裡吧嗦地講感情,講人生,講悔悟,真有種日落狗的感覺。

“我跟在您身邊七年,誠誠懇懇,兢兢業業,本本分分,唯恐出現一點差錯”。

金耀輝抹了一把眼淚,道:“自從蒙您信任,主持邊疆辦事處的工作後,沒了您的監督和指導,我就放鬆了學習,更放鬆了對自己的要求”。

“……”

李懷德一臉懵逼地看著他,不知道他想要說啥,自己信任他,安排他在外地任職。

啊,結果現在出了事,你講我沒有對你監督和指導,你因為這個犯錯的?

合著還是特麼我的錯了?

“在邊疆辦事處我沒有樹立大公無私的工作信念,貪慕虛榮,貪圖享受,喪失了對自我的約束和警示”。

“回到軋鋼廠以後,感謝您給了我第二次機會,讓我有學習和糾正錯誤的機會……可我沒抓住,嗚嗚——”

金耀輝捂著自己的臉,痛哭道:“我對不起您的信任,對不起您的培養和支持,對不起組織和……”

“咳咳——你先等會再哭”

李懷德咳嗽了一聲,打量著他問道:“你不是在保衛組接受調查嘛,怎麼出來的,又到了我這的?”

“那個……我是跳窗戶出來的”

金耀輝聽領導問起這個,也是臉紅的臊得慌,支支吾吾地解釋了前因後果。

主要是他為了爭取一個親自向領導懺悔的機會,如何英勇頑強地突破艱難險阻,層層阻礙,才到了這裡。

那可謂是千辛萬苦、費心勞力、左思右想啊,才想出這麼個法子。

李懷德聽著他忽悠、白呼,想著從那麼高的窗子跳下來,怎麼沒摔死他呢!

都被人家審的成了這個嗶樣了,還有臉說英勇和頑強呢?

金耀輝這麼誇大其詞地形容自己的機智和膽量,倒是意外地把防守疏忽的紀監幹部給摘出去了。

李懷德現在不懷疑紀監那邊的失誤,或者懷疑有人佈置了這一切。

他現在開始懷疑金耀輝來這裡的目的了,說了這麼多,不會僅僅是跟他懺悔和道歉的吧?

“既然知道錯了,也想要改正”

李懷德喝了一口涼了的茶水,微微皺眉道:“那就認真配合紀監的工作,怎麼又來了這邊,還是這個樣子”。

他嫌棄地瞅了瞅金耀輝,訓斥道:“你看看你,哪裡還有幹部的樣,讓辦公區裡的人瞧見了,會怎麼想你”。

金耀輝當然想顧忌形象,可當時怕有人追他,只能撒腿就跑。

丟人什麼的以後再說,他現在只想保住那些“來之不易”的家產。

該說不說,這一次調查真就把那些收音機啥的收走了也沒事,就是那些他抽了的煙,喝了的酒罰他補上也沒事。

甚至根據他最近的一次錯誤做出處罰也沒關係,最多搭一點罷了。

可特麼李學武有點過分了,竟然要摳他的老底兒,不僅僅要把在軋鋼廠吃進去的吐出來,還要把在邊疆辦事處吃進去的也吐出來。

那些玩意兒早就被他推進肚子裡,跟那些家業融為一體了。

真叫他全都交代了,這不就是在毀了他的家嘛。

年輕的時候家裡窮一點不可怕,愛人跟他有感情,小兩口一起奮鬥唄,他又是個有班上的人。

可現在人到中年,再來一次傾家蕩產,老婆孩子還能跟著他受苦受罪?

就是他自己也受不了這個罪啊。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

所以既然都千辛萬苦的到了李懷德這裡了,領導又問了,他也是有話直接說了。

“領導,能不能看在我認真工作多年的份上,看在我給您當牛做馬服務了這麼多年的份上,您幫幫我”

金耀輝流著眼淚道:“我老母親還跟我生活在一起,我最小的孩子才上小學,我不能倒下啊”。

“誰讓你倒下了,我不是說了嘛”

李懷德微微皺眉不耐地說道:“讓你好好配合交代問題,這就是倒下了,組織一定會本著懲前毖後,治病救人的原則幫助你改正的”。

“你看你現在是個什麼樣子,哪有悔改之心啊,完全是在無理取鬧嘛”。

金耀輝要是不說什麼當牛做馬的話,他還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容忍他,現在什麼話都往外說,李懷德也煩了。

關起門來兩個人有事說事,你就說你想要啥就完了,整這麼多沒用的幹啥。

也許是看出了李懷德的不耐煩,金耀輝激動的心情到現在是徹底涼涼了。

領導沒有說幫他解決問題的話,更沒有說保住他的保證,只一味地讓他去交代,這是什麼意思。

真都交代了,你還能容我在廠裡,還能保證我不死?

金耀輝低著頭在那不說話,只是流著眼淚低聲哭著,看得李懷德也是心煩。

本來依著金耀輝這點事,他是有些安排的。

不過也是金耀輝搞的太出格了,多少人都看著呢。

你要說褲兜裡那點事出了問題,他也就幫著按下了。

現在是褲兜裡出了事,誰敢明目張膽地幫他?

這不是坑自己呢嘛,以後的麻煩後患無窮。

所以金耀輝必須接受處分,但時間還有的是,犯錯誤可以接受處分,立功也可以接受進步嘛。

好好在下面幹工作,他哪裡不會記得他,幫助他呢。

不能說現在跌倒了,就說家裡這個家裡那個的,誰沒有家啊。

李懷德苦口婆心地跟他講了一大堆,也是關於這些的事,沒太明白地講,合計著金耀輝也不是年輕人,總能聽得懂吧。

要是擱往常,金耀輝站在慄海洋那個位置,他一定聽得懂。

但現在,他的心都亂了,腦子都嗡嗡的,他聽不聽得懂是一方面,聽不聽的見才是關鍵。

李懷德看著他失魂落魄的德行,知道自己這些話都白說了。

叩了叩桌子問道:“關於呂培忠的問題,李副主任是如何處理的?”

他也是為了安對方的心,點了點金耀輝讓他講講那天在李學武辦公室裡發生的事。

金耀輝這會兒才抬起了頭,知道領導願意聽他說了,說李學武是如何想要害他的。

繪聲繪色地開始講那天發生的事,他甚至都能把李學武的原話背出來。

這倒是他當秘書的基本功,記憶力好,李懷德也是一邊看著文件一邊聽著他講。

足足得有講了四十多分鐘啊,李懷德都把文件批完了,金耀輝還沒講完呢。

慄海洋進來給他倒了一杯水,看著領導對面的金耀輝唾沫星子橫飛,講得臉色漲紅,一看就又激動了。

心裡道了一聲他是自己找死,冷著臉出去了。

李懷德倒是有耐心,站起身推開了窗子,讓稍顯沉悶的辦公室透透氣。

同時也給自己換換腦子,從來都是他講話給別人聽,還真是頭一回別人給他長篇大論講話聽呢。

直到金耀輝講到了他被審查,對方回去上班後,李懷德才算是重新坐回了辦公桌後面。

“你講的這些我都知道了”

李懷德認真地看著他說道:“我跟你再說一遍,你且聽好了,認真地聽”。

他點了點金耀輝道:“錯了就是錯了,不要找藉口,老老實實地交代問題,別給自己找麻煩,也別給別人找麻煩”。

“第二,關於你說李學武要害你的問題,我從你的介紹中沒有看出有哪一點是關於這個的”。

“他處理這件事上沒有我認為是錯誤的,反而很公平,很公正”。

李懷德看著他說道:“我跟你說,李學武不會跟你玩這個的,他犯不上,也不值得,他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種人”。

“我勸你的都是真話,好話,你得好好想想”

他看著金耀輝點點頭,道:“我叫紀監的人來接你,我跟他們說一下,不會為難你,就這樣好吧”。

說完他抬手就去拿電話,可還沒拿到手呢,電話就被金耀輝給抱住了。

“領導,您真的見死不救啊?”

金耀輝眼淚在眼眶裡打轉,直勾勾地看著李懷德說道:“我到您這就已經是最後的出路了,您要是不救我,我只有死路一條了”。

“別胡說八道,誰讓你死了”

李懷德擺擺手道:“出了事就好好處理嘛,一個大男人要死要活的,有勁沒勁?”

“海洋!”

他衝著辦公室外面喊道:“進來,送耀輝同志去紀監”。

“哎,領導”

慄海洋已經在門口等著了,這會兒開了門,出現在了門口,就等著金耀輝過來了。

他總不能去拉吧,那樣叫人看見了多不好看啊。

“沒勁,太沒勁了——”

金耀輝滿臉決然地說道:“跟著您半輩子,這工作乾的太沒勁了”。

他越說李懷德的臉色越難看,因為他都已經開始說沒正經的。

可李懷德越是如此,金耀輝越是崩潰,他放下手裡的電話,站起身衝著李懷德說道:“這麼些年我送您的菸酒和禮物多多少少也有三百多塊了,您就看在這個份上,等我死了,別動我的妻兒老小”。

他陰狠地盯著李懷德喊道:“你要是敢動我的家產,我做鬼都不放過你”。

說完,也不想再去看大驚失色的李懷德,跑步躥向了辦公室的窗戶。

他真是跳窗戶跳出癮頭子來了,剛剛瞧見李懷德開窗戶他就瞄了一眼,這會兒倒是方便了,窗臺不高,正方便往外翻。

可這裡是三樓啊,還是樓層高的三樓,地面都是磚頭碼的,可跟花園翻出的土不一樣。

李懷德見他說那些屁話就已經怒了,可不想跟他一般見識。

還沒等他吩咐慄海洋把人拽走呢,就聽見對方說了訣別的話。

知道事情要不好,他話說不出來了,可招手示意慄海洋過來拉住對方。

慄海洋是反應過來了,可門口到辦公桌的距離比辦公桌到窗子的距離遠啊,也追不上金耀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