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文弄沫 作品

第609章 時間過的真快

在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出現前,聾老太太的靈柩被抬上了汽車。

 

十分難得的是,這年月白事可少有能用到汽車的。

 

街道劉副主任來送別,同沈國棟很是親切地握了握手,表達了感謝。

 

大院裡的鄰居,衚衕裡的街坊,或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或是抱著送別的心。

 

他們站在衚衕兩邊,看著回收站的兩臺汽車把白事送走了。

 

親戚或餘悲,他人亦已歌。

 

死去何所道,託體同山阿。

 

可惜的是,聾老太太沒有親戚,衚衕兩邊看熱鬧的人已經談論起了這份排場。

 

有言說回收站假仗義,圖名求份,也有人言說回收站拿人錢財替人辦事。

 

後一種說辭無非是猜測聾老太太留下了多少遺產,被易忠海和傻柱瓜分。

 

還有人感慨,這兩人總算是沒喪良心,還知道幫聾老太太攢出這等風光。

 

人心叵測,流言傷人。

 

真去聽這些議論,真去想這些苛責,那日子就別過了,人生也別活了。

 

有心的看著傻柱摔了燒紙的泥瓦盆,扛起了招魂幡,這嘴也就止住了。

 

靈車緩緩地從衚衕往外走,戴孝的緩緩地跟在車後。

 

很捨得地,劉光福等幾個幫忙的小子在路邊點燃了鞭炮。

 

噼啪聲震耳欲聾,人們或驚或笑地躲開了,頗有幾分黑色幽默。

 

這是聾老太太送給街坊鄰居們最後的熱鬧,此後這條衚衕裡再沒有耳背愛打岔的老太太了。

 

生者為過客,死者為歸人。

 

魂歸故里,化作一抔黃土,人生便是如此了結。

 

因為只有兩臺車,跟著去的人有限。

 

除了一大爺和傻柱一家,就只有沈國棟等幾個忙活人了。

 

初秋的晨露打在臉上,讓人有一種別樣的寒冷,顫慄。

 

而當紅日初升,新的一天又要開始。

 

陽光灑在散去的人群臉上,煙火氣從各處大院裡飄散出來,議論聲隨人聚、隨人散,不禁讓人恍惚,原來身在人世間。

 

——

 

“你昨晚守到幾點啊?”

 

於麗打量了一眼李學武,見他眼睛裡還有些許睏意。

 

她有些心疼地埋怨道:“不是讓你早點休息的嗎?”

 

“我沒怎麼守,坐了一會兒就回屋看書了。”

 

李學武打了一個哈欠,咂麼咂麼嘴角,回答道:“不到十點鐘我就睡了。”

 

“就是早起有點困,晌午再睡吧。”

 

“一會兒去俱樂部嗎?”

 

於麗跟在他身後進了大院,提醒道:“早晨喝點粥,去去胃火。”

 

“嗯,一會兒再說吧。”

 

李學武精神頭有點不足,尤其是早晨這會兒的陽光一曬,更是睏意上湧。

 

他又打了一個哈欠,站在垂花門往裡瞧了瞧,各家各戶收拾了門前撒落的白紙錢,清除了聾老太太留在這裡的最後一絲痕跡。

 

本來就是一無兒無女的孤寡老人,沒有後人惦記,更不值得鄰居們惦記。

 

恐怕這院裡的人絕大多數都如李學武一樣,連老太太姓什麼叫什麼都不知道。

 

就算是看了那靈牌靈位,上面的名字也與印象中的老太太對不上號。

 

不消多說,且等三天,這院裡便再沒有人說起關於她的事了。

 

母親劉茵從家裡出來,李學武叫了她往倒座房來吃早飯。

 

劉茵卻回應早飯吃完了,叮囑兒子別直接回家,便往後院幫他收拾屋子去了。

 

聾老太太的白事,是一大爺和傻柱兩家操辦的,所用器具也都從兩家出。

 

但這樣的事情,僅兩家所用根本應付不過來。

 

板凳茶碗且不說,煙、茶二字總落不下,還有半夜來屋裡上廁所的。

 

李學武的半盒茶葉不知道被誰順走了,扔給傻柱的那條香菸也沒了影蹤。

 

昨晚有守夜的頂不住,跑他這屋裡來對付了半宿,糟踐的埋了吧汰。

 

只是這些人還有點腦子,沒人敢動屋裡的東西,否則真就丟死個人了。

 

應付這些人和這些事,李學武還不能惱,只這會兒了,收拾乾淨當啥也不知道。

 

母親是個愛乾淨的,看不得他屋裡髒亂,也怕下週顧寧回來了要嫌棄。

 

在劉茵的心裡,兒子兒媳婦兒帶著孩子每週回來住,完全是為了將就她,為了不讓她想家。

 

真要在她想來,這後院的房子收拾的再妥當,還能有洋房住著舒坦啊?

 

自己的兒子無所謂了,但不能委屈了兒媳婦兒,更不能再讓兒媳婦兒心裡不舒服。

 

老人對兒女總有一份虧欠似的愛,年輕的時候覺得給孩子們的少了,人老了又怕給兒女添麻煩。

 

便是這份濃濃的愛,才讓中華文明以家庭為紐帶,傳承了五千年之久。

 

西方宗教總強調愛自己,愛世人,一份太自私直白,一份太惺惺作態。

 

國人恰恰相反,更追求樸實和直接。

 

愛我應該愛的人,愛我愛的人,也愛愛我的人。

 

但這種愛不會說在嘴上,更不會付諸於文字筆端。

 

信來信往多是牽掛,一言一語皆是白話。

 

想對你表達的愛已經在這直白的話語間說了個透徹,又在一句句叮囑中話了個清白。

 

——

 

時間匆匆,九月過的飛快。

 

天氣由熱轉涼,但京城的形勢卻逐漸變得火熱了起來。

 

九月二十一日,相關部門就統線政策提出了應對的意見,努力保護和降低相關人員受傷害的範圍和程度。

 

李學武當天就在俱樂部,特意將這份消息通知給了人在山上的婁鈺。

 

便宜老丈人這一次學聰明瞭,對這份消息只當沒聽見,沒看見。

 

九月二十三日,上面下發《關於在外地聯學師生和在京滯留人員立即返回原單位的緊急通知》。

 

按照通知要求,紅星廠下達了紀律通報,限十日內,所有外出人員必須到崗,或者請假,沒有允許曠工的,一律按紀律執行決定。

 

此通知不僅僅應用於紅星廠,也包括工業系統,以及其他各行各業。

 

在初秋驟涼之時,燃燒了兩年之久的大學習活動終於遇冷。

 

所有不穩定因素將在這份通知之下,如秋風掃落葉一般被清除乾淨。

 

滯留在京的人被請走,京城好像一下子安靜了許多,也寬敞了許多。

 

而遊散在外的神獸,從去年開始便一步一步被壓縮和驅趕回籠。

 

這是最後一次,也是最為嚴厲的整頓通知,所有學生必須回到學校報到。

 

也象徵著教育體系正在恢復,學生們將重新走進課堂。

 

這份通知的影響還不僅僅如此,李懷德在有心人的眼裡也成了運籌帷幄的能人。

 

紅星廠辦學校的含金量還在不斷提升,來辦理入學的學生絡繹不絕。

 

早有預謀的算計,學校的成立,以及教學秩序的恢復等等。

 

好像李懷德主持的紅星廠,有如神助,能掐會算一般。

 

所有的政策都踩到了點上,不偏不倚,永遠都是正確的。

 

紅星聯合學校開展教學活動已經一個月了,從學校裡被清理出來的問題學生也有好幾個,這份決心在這份通知的映襯下顯得是那麼的可貴和突出。

 

學校裡的學生沒有再敢放肆頂撞老師,肆意施暴,亂貼亂掛等現象。

 

因為駐校思想教育辦公室真敢動手處理他們,輕則教育,重則開除。

 

廠辦學校根本不給你求饒和解釋的空間,不符合辦學目標和條件的,教室裡就沒有你的位置。

 

紅星聯合學校真的不缺學生,招生辦公室已經是第三次延遲招生結束時間了。

 

仍然不斷有家長聯繫學校,申請考試和麵試。

 

而在這個時間,學校組織的考試和麵試往往會更難更嚴格。

 

保衛組紀監辦公室盯的緊,越是這個時間,滋生腐敗的機會越大。

 

但嚴苛的考試和麵試並不能阻止這種申請轉學和入學的熱情。

 

京城教學質量最好,管理最嚴格,設備設施最優秀,生活條件最豐富,成了紅星聯合學校的解釋詞。

 

管理處處長景榮第二次來見李學武,彙報了招生和教學管理的相關工作。

 

李學武給出的意見是,紅星聯合學校的大門永遠向京城的學生敞開。

 

這個意見的深層含義是,大門敞開了,能不能進得來就得看學生的文化基礎了。

 

這裡的學生會越來越優秀,優秀的學生帶動工業體系內的職工子女也會越來越優秀,形成良性循環。

 

在社會教育體系,僅有部分小學恢復了教學秩序的情況下,紅星聯合學校從幼兒園到職業技術學院的辦學模式吸引了大部分人的關注。

 

文化、工業、鍕事、科學、體育、藝術等多種教育目標相結合的模式,也得到了上級的認可和關注。

 

同對外貿易、三產工業、聯合工業等生產目標相類似,紅星廠在廠辦學校領域也走出了特殊的一條路。

 

從幼兒園直通工廠的培養模式,讓再挑剔的人也挑不出刺來。

 

否定紅星聯合學校,就等於否定工人培養的必要性。

 

現在,乃至是以後的幾年,好像還沒有人敢動工人的這塊蛋糕呢。

 

隨著通知的下達,以及紅星聯合學校的辦學環境越來越好,所有人都在猜測,甚至預測學校要復課了。

 

——

 

九月二十七日,統線部門制發文件,就組織外人士迫切需要解決的幾個問題提出處理措施。

 

李學武依舊交代於麗把相關的報紙和通知送交給了婁鈺,以及山上那些人。

 

同樣的,這些通知和消息如石沉大海一般,沒有濺起任何的水花。

 

山上的老錢們好像已經習慣了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生活。

 

半山腰,磚瓦房,空氣好,人熱鬧。

 

老關係,聚一堂,喝喝茶,點江山。

 

養雞鴨,養土狗,幹農活,吃農飯。

 

這樣的生活過了一年,人生好像變慢了,也舒適了,甚至身體也好了。

 

成年人基本上都在智庫辦公室工作。

 

每天不是研究國內政策,就是研讀國外的政策。

 

在運營回收站國內業務的同時,還要對港城傳回來的問題進行解析和提供意見。

 

他們是大腦,沒有執行力,也沒有下決斷的能力,只能提供思路。

 

設立在俱樂部的辦公室才是決斷業務的核心,有的時候趙雅芳也會來這邊上班。

 

而設立在一監所的財務辦公室則是整套系統的財會核心,真安全有保障的那種。

 

最後便是散落在幾個關鍵位置的回收站,以及漂泊於海上的運輸船舶。

 

山上的智庫辦公室並不缺少對外瞭解訊息的來源,沈國棟專門負責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