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嬰 作品
第一百零一章
鐵鏽般的腥氣將房間迅速填滿, 血液被黑灰色魔息染成暗紅。</p>
周倚眉的幾劍用上了全身氣力，劍氣凝結刺入，在浸入血液與骨髓時轟然爆開，好似千萬縷凜冽的寒風盡情肆虐, 每一縷都帶來難以忍受的刺痛。</p>
謝逾不知是因疼痛還是悔恨, 雙目漸漸染上不自然的血紅, 被眼淚一潤, 彷彿在眼眶裡打轉的液體是血滴。</p>
“對不起, 對不起……”</p>
他不停低語，上前一步試圖朝她靠近:“我真的不知道，我以為你不要我了, 我一直都愛你，原諒我好不好？你一定還愛我, 你愛我的對不對？”</p>
周倚眉後退避開，雖然沒出聲應答, 臉上的表情卻一五一十昭示了心中所想。</p>
她分明想說:傻叉，說人話。</p>
白曄摸著下巴嘖嘖嘆氣，一對眼珠子差點掉進圓鏡裡:“周小姐真狠啊！她是怎麼做到狠得這麼不拖泥帶水、狠得如此有魅力？在下佩服佩服！”</p>
寧寧亦是看得心情舒暢:“這才是正常的故事走向嘛！謝逾做了那樣多惡, 周小姐怎麼可能再度愛上他？如今後悔又有什麼用，從他做的那些事兒來看，這人骨子裡早就爛透了。”</p>
她說著神色一頓，目光定定落在鏡面上:“奇怪……你們覺不覺得，謝逾的模樣有些奇怪？”</p>
永歸應了聲:“唔。”</p>
——謝逾身旁的魔氣，較之前更加濃郁了。</p>
崇嶺鎮魔族盤踞，四處都籠罩著淡淡黑氣。</p>
那些黑氣有如薄霧, 算不上多麼顯眼, 然而自周倚眉拔劍到現在這一刻, 謝逾周身的陰翳越來越重，已經強烈得如同實體。</p>
“不妙。”</p>
孟訣緩聲道:“心魔滋生、魔氣暴漲……你們還記得那場燒滅了整個崇嶺的大火麼？”</p>
寧寧眼皮一跳。</p>
周倚眉無疑是謝逾心裡永生永世的疙瘩，如今當年真相被一一揭開，當他知曉自己究竟犯下了怎樣不可彌補的過錯，必定導致心魔蔓延。</p>
一旦心魔滋生，在極度崩潰之下……</p>
還會惑亂心神，引得他魔氣暴增，淪為只知殺戮的怪物。</p>
白曄驚道:“不好！那周小姐——”</p>
圓鏡之中，黑氣陡生。</p>
原本哭泣著懺悔的俊美青年雙目猩紅如血，額頭與脖頸迸出道道顯而易見的青筋。</p>
黑霧劇烈如實體，猝不及防間，竟直撲周倚眉面門而去！</p>
周倚眉何其機敏，蹙眉向後移開，與此同時揮劍一斬，白光粲然之下，魔氣轟然碎裂。</p>
謝逾卻對此毫無知覺，兩眼無神地與她對視，魔氣一凝，手裡現出一把長劍。</p>
周家世代以劍為傳承，因而當年周倚眉贈予他的秘籍，也多半是極為珍貴的劍譜。</p>
結果到頭來，這些殺招卻被用在了她自己身上。</p>
劍氣混雜著魔息席捲而來，周倚眉眼底盡是視死如歸的決意。</p>
今日前來複仇，她壓根沒有想要活著出去。</p>
——雖然周府裡的侍衛丫鬟多數被她擊昏，能確保短時間內無人打擾，但崇嶺內畢竟還剩下一些駐紮的魔兵，等他們察覺動靜，定會佈下天羅地網，大肆搜捕她。</p>
無論如何，只要能與謝逾同歸於盡，她就已經心滿意足。</p>
但她萬萬沒想到，謝逾竟會在此時爆發如此強烈的心魔。</p>
以她這具被折磨得脆弱不堪的身體，要想戰勝他，恐怕……</p>
周倚眉咬牙握緊劍柄。</p>
謝逾失了神智，握著劍胡亂揮砍，魔氣接二連三在空中爆開，引出火光四射，隨著一聲長嘯，勢如長龍地燎燃整間房屋。</p>
一道劍風猛撲而來，周倚眉正要反擊，忽然察覺身旁襲過另一陣迅捷劍氣，將謝逾的攻擊用力劈開。</p>
她愕然回頭，見到寧寧等人的身影。</p>
“周小姐莫怕，我等乃仙門弟子，特來除魔！”</p>
白曄身旁現出數張符咒，凝神御風之時，扯開嗓子大喊:“我之前所言皆是假話，流明山何掌門英明神武、天下第一！”</p>
鏡外的何效臣輕咳一聲。</p>
孟訣面色不改，聚力於長劍之上:“在下並非天羨子，師尊勝我良多，巖巖若孤松之獨立，傀俄若玉山之將崩。”</p>
“我要懺悔，我和真霄劍尊的那些事兒全是我瞎編的！”</p>
寧寧亦是力挽狂瀾，為離開煉妖塔後的自己爭取最後一絲活命機會:</p>
“師伯，雖然我鮮少誇你，但那隻因不想讓我粗俗不堪的言語玷汙你高貴的劍意！我即使是死了，釘在棺材裡了，也要在墓裡用這腐朽的聲帶喊出:真霄劍尊劍法無雙！”</p>
這女人竟如此會拍馬屁！</p>
白曄面露驚恐地瞪眼看她。何掌門因他之前那番言語定然火冒三丈，若是在此時被真霄劍尊比下去，他就完了！</p>
“何掌門真的好自私。每次現身之後，有多少人睡不著覺，他不在乎；有多少人飽受相思之苦，他不在乎；有多少人承受著愛而不得的折磨，他更是從不在乎！”</p>
白曄手中火光一現，襲上謝逾身後，卻被一劍揮散。</p>
“還記得何掌門養過一隻小兔，因亂食雜草拉肚子死了。當時看見您抱著它滿目哀傷，我的腦海裡只剩下一個念頭——”</p>
他一邊打一邊飽含深情地喊:“我多想竄稀死掉的不是它，而是我！”</p>
這回連孟訣都頗為詫異地看了他一眼。</p>
狠，太狠了。</p>
這還怎麼比，舔王之王，夸人一千自損八萬，誰都舔不過啊！</p>
好好一場大戰被迫淪為溜鬚拍馬現場，玄鏡之外的長老笑倒一片。</p>
何效臣目若遠山，摸一摸自己並不存在的長鬚:“乾煸還是油炸？”</p>
“不必與小弟子們置氣，讓他們體面些。”</p>
真霄應道:“清蒸吧。”</p>
天羨子點頭。</p>
少油少鹽，沒把他們丟進油鍋炸一炸，的確夠體面。</p>
寧寧不知道那三人之間的對話，對自己一番彩虹屁頗為滿意，在把真霄誇得天花亂墜時，沒放鬆對謝逾的圍剿。</p>
她為對付影魔消耗了不少精力，方才尚未完全恢復，只能在外圍划水湊數。一行人中的主力，是周倚眉、裴寂、孟訣與白曄。</p>
——永歸小師傅的rap屬於精神攻擊，對瘋狗一樣的謝逾作用不大，只能在旁充當輔助。</p>
五行之術與劍光交疊明滅，謝逾饒是修為再高，如今心智大亂、全無邏輯，在眾人合擊之下難免落於下風。</p>
魔焰因他的怒氣層層爆開，火光洶湧、悽嚎聲聲，寧寧心知局勢已定。</p>
或是說，無論面對他們還是周倚眉，謝逾戰敗的結局，打從一開始就沒有任何懸念。</p>
“既然謝逾最終被關進了煉妖塔……”</p>
之前尚未趕來的時候，她曾這樣問孟訣:“那在真實發生過的歷史裡，就算沒有旁人出手相助，周倚眉也還是最終將他擊敗了吧？”</p>
周倚眉的幾劍用上了全身氣力，劍氣凝結刺入，在浸入血液與骨髓時轟然爆開，好似千萬縷凜冽的寒風盡情肆虐, 每一縷都帶來難以忍受的刺痛。</p>
謝逾不知是因疼痛還是悔恨, 雙目漸漸染上不自然的血紅, 被眼淚一潤, 彷彿在眼眶裡打轉的液體是血滴。</p>
“對不起, 對不起……”</p>
他不停低語，上前一步試圖朝她靠近:“我真的不知道，我以為你不要我了, 我一直都愛你，原諒我好不好？你一定還愛我, 你愛我的對不對？”</p>
周倚眉後退避開，雖然沒出聲應答, 臉上的表情卻一五一十昭示了心中所想。</p>
她分明想說:傻叉，說人話。</p>
白曄摸著下巴嘖嘖嘆氣，一對眼珠子差點掉進圓鏡裡:“周小姐真狠啊！她是怎麼做到狠得這麼不拖泥帶水、狠得如此有魅力？在下佩服佩服！”</p>
寧寧亦是看得心情舒暢:“這才是正常的故事走向嘛！謝逾做了那樣多惡, 周小姐怎麼可能再度愛上他？如今後悔又有什麼用，從他做的那些事兒來看，這人骨子裡早就爛透了。”</p>
她說著神色一頓，目光定定落在鏡面上:“奇怪……你們覺不覺得，謝逾的模樣有些奇怪？”</p>
永歸應了聲:“唔。”</p>
——謝逾身旁的魔氣，較之前更加濃郁了。</p>
崇嶺鎮魔族盤踞，四處都籠罩著淡淡黑氣。</p>
那些黑氣有如薄霧, 算不上多麼顯眼, 然而自周倚眉拔劍到現在這一刻, 謝逾周身的陰翳越來越重，已經強烈得如同實體。</p>
“不妙。”</p>
孟訣緩聲道:“心魔滋生、魔氣暴漲……你們還記得那場燒滅了整個崇嶺的大火麼？”</p>
寧寧眼皮一跳。</p>
周倚眉無疑是謝逾心裡永生永世的疙瘩，如今當年真相被一一揭開，當他知曉自己究竟犯下了怎樣不可彌補的過錯，必定導致心魔蔓延。</p>
一旦心魔滋生，在極度崩潰之下……</p>
還會惑亂心神，引得他魔氣暴增，淪為只知殺戮的怪物。</p>
白曄驚道:“不好！那周小姐——”</p>
圓鏡之中，黑氣陡生。</p>
原本哭泣著懺悔的俊美青年雙目猩紅如血，額頭與脖頸迸出道道顯而易見的青筋。</p>
黑霧劇烈如實體，猝不及防間，竟直撲周倚眉面門而去！</p>
周倚眉何其機敏，蹙眉向後移開，與此同時揮劍一斬，白光粲然之下，魔氣轟然碎裂。</p>
謝逾卻對此毫無知覺，兩眼無神地與她對視，魔氣一凝，手裡現出一把長劍。</p>
周家世代以劍為傳承，因而當年周倚眉贈予他的秘籍，也多半是極為珍貴的劍譜。</p>
結果到頭來，這些殺招卻被用在了她自己身上。</p>
劍氣混雜著魔息席捲而來，周倚眉眼底盡是視死如歸的決意。</p>
今日前來複仇，她壓根沒有想要活著出去。</p>
——雖然周府裡的侍衛丫鬟多數被她擊昏，能確保短時間內無人打擾，但崇嶺內畢竟還剩下一些駐紮的魔兵，等他們察覺動靜，定會佈下天羅地網，大肆搜捕她。</p>
無論如何，只要能與謝逾同歸於盡，她就已經心滿意足。</p>
但她萬萬沒想到，謝逾竟會在此時爆發如此強烈的心魔。</p>
以她這具被折磨得脆弱不堪的身體，要想戰勝他，恐怕……</p>
周倚眉咬牙握緊劍柄。</p>
謝逾失了神智，握著劍胡亂揮砍，魔氣接二連三在空中爆開，引出火光四射，隨著一聲長嘯，勢如長龍地燎燃整間房屋。</p>
一道劍風猛撲而來，周倚眉正要反擊，忽然察覺身旁襲過另一陣迅捷劍氣，將謝逾的攻擊用力劈開。</p>
她愕然回頭，見到寧寧等人的身影。</p>
“周小姐莫怕，我等乃仙門弟子，特來除魔！”</p>
白曄身旁現出數張符咒，凝神御風之時，扯開嗓子大喊:“我之前所言皆是假話，流明山何掌門英明神武、天下第一！”</p>
鏡外的何效臣輕咳一聲。</p>
孟訣面色不改，聚力於長劍之上:“在下並非天羨子，師尊勝我良多，巖巖若孤松之獨立，傀俄若玉山之將崩。”</p>
“我要懺悔，我和真霄劍尊的那些事兒全是我瞎編的！”</p>
寧寧亦是力挽狂瀾，為離開煉妖塔後的自己爭取最後一絲活命機會:</p>
“師伯，雖然我鮮少誇你，但那隻因不想讓我粗俗不堪的言語玷汙你高貴的劍意！我即使是死了，釘在棺材裡了，也要在墓裡用這腐朽的聲帶喊出:真霄劍尊劍法無雙！”</p>
這女人竟如此會拍馬屁！</p>
白曄面露驚恐地瞪眼看她。何掌門因他之前那番言語定然火冒三丈，若是在此時被真霄劍尊比下去，他就完了！</p>
“何掌門真的好自私。每次現身之後，有多少人睡不著覺，他不在乎；有多少人飽受相思之苦，他不在乎；有多少人承受著愛而不得的折磨，他更是從不在乎！”</p>
白曄手中火光一現，襲上謝逾身後，卻被一劍揮散。</p>
“還記得何掌門養過一隻小兔，因亂食雜草拉肚子死了。當時看見您抱著它滿目哀傷，我的腦海裡只剩下一個念頭——”</p>
他一邊打一邊飽含深情地喊:“我多想竄稀死掉的不是它，而是我！”</p>
這回連孟訣都頗為詫異地看了他一眼。</p>
狠，太狠了。</p>
這還怎麼比，舔王之王，夸人一千自損八萬，誰都舔不過啊！</p>
好好一場大戰被迫淪為溜鬚拍馬現場，玄鏡之外的長老笑倒一片。</p>
何效臣目若遠山，摸一摸自己並不存在的長鬚:“乾煸還是油炸？”</p>
“不必與小弟子們置氣，讓他們體面些。”</p>
真霄應道:“清蒸吧。”</p>
天羨子點頭。</p>
少油少鹽，沒把他們丟進油鍋炸一炸，的確夠體面。</p>
寧寧不知道那三人之間的對話，對自己一番彩虹屁頗為滿意，在把真霄誇得天花亂墜時，沒放鬆對謝逾的圍剿。</p>
她為對付影魔消耗了不少精力，方才尚未完全恢復，只能在外圍划水湊數。一行人中的主力，是周倚眉、裴寂、孟訣與白曄。</p>
——永歸小師傅的rap屬於精神攻擊，對瘋狗一樣的謝逾作用不大，只能在旁充當輔助。</p>
五行之術與劍光交疊明滅，謝逾饒是修為再高，如今心智大亂、全無邏輯，在眾人合擊之下難免落於下風。</p>
魔焰因他的怒氣層層爆開，火光洶湧、悽嚎聲聲，寧寧心知局勢已定。</p>
或是說，無論面對他們還是周倚眉，謝逾戰敗的結局，打從一開始就沒有任何懸念。</p>
“既然謝逾最終被關進了煉妖塔……”</p>
之前尚未趕來的時候，她曾這樣問孟訣:“那在真實發生過的歷史裡，就算沒有旁人出手相助，周倚眉也還是最終將他擊敗了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