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他之前在獸潮裡受了傷,還來不及醫治,便又與黑蛟陷入纏鬥,如今滲出血漬,定然是傷口裂開。</p>



    寧寧心下一動,輕聲開口:“你沒有好好療傷?”</p>



    她說話時皺了眉,幾乎是下意識地伸出手去,將他脖子上的衣襟向下一拉,不出所料見到繃帶上暈開的一縷血紅。</p>



    寧寧抿了唇,指尖用力,將白衣繼續往下拂。</p>



    裴寂身體僵住,沒有拒絕。</p>



    他的上衣自肩頭一點點褪下,浸出的血漬也漸漸無處可藏。</p>



    寧寧本來是帶了惱意和心疼地在看,目光猝不及防撞上裴寂冷白皮膚泛起的淺粉色,才後知後覺意識到不對勁。</p>



    她以前雖然也為裴寂擦過藥,但都是後者主動褪了上衣,將上身毫無保留地盡數展露出來。</p>



    可現在完全不同。</p>



    他原本是好端端著了衣物,卻被她的指尖撩落到一邊。雪白衣衫無聲息地滑落,緩緩露出少年白玉般的頸肩,幾縷散落的黑髮垂在肩頭,欲蓋彌彰。</p>



    寧寧餘光一瞥,能見到裴寂上下滾動的喉結。</p>



    他的臉好紅,連喉結都是粉色的。</p>



    想來也是,在與她相識之前,裴寂鮮少與外人有過接觸,連牽手和擁抱都極其陌生,如今直接過渡到這種動作……</p>



    像是從幼兒園直接跳級到高中,瞬間就半隻腳踏進了成年人的世界。</p>



    哪怕這真的真的只是一次再正常不過的檢查傷口。</p>



    尚存理智值:百分之五。</p>



    寧寧深吸一口氣,試圖讓氣氛迴歸正軌,匆匆把他的上衣拉回原位,儘量緩聲開口:“是不是很疼?”</p>



    這是個有些多餘的問題,因為想都不用想,按照裴寂的性格,一定會冷冰冰道一聲“不疼”。</p>



    他從來都是這樣的性格,無論多麼難受,只會一言不發藏在心裡,不會告訴任何人。</p>



    然後在寂靜房間裡,寧寧聽見熟悉的聲音。</p>



    裴寂說:“……疼。”</p>



    清澈的少年音,微微帶了磁性,更多是生硬笨拙的語氣,卻也有一點點委屈。</p>



    電流從耳畔開始滋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傳遍身體各個角落,每一滴血液都為之癢癢地一酥。</p>



    寧寧怔怔低頭,與裴寂四目相對。</p>



    他也抬眼望著她,面上盡是蔓延開來的薄紅,一直浸到上勾的眼尾處。鴉羽般的長睫倏然一眨,牽引出黑瞳裡碎光浮動。</p>



    他未曾向誰服軟過。</p>



    兒時被折磨辱罵的時候,少年時被刻意針對、幾近喪命的時候,裴寂從沒親口說出這個字。</p>



    如今卻以這樣的目光望著她,低低道了聲“疼”。</p>



    致命暴擊。</p>



    尚存理智值:……</p>



    腦海裡有個聲音在不斷重複:機體損壞,損壞,無法修補。</p>



    噼裡啪啦砰砰砰,腦袋裡的煙花炸個不停。</p>



    理智是什麼東西,它曾經在她身體裡存在過嗎?</p>



    似乎沒有。</p>



    寧寧聽見自己的聲音:“那要怎麼樣……你才會不那麼難受?”</p>



    老天。</p>



    她一定是瘋了。</p>



    ※※※※※※※※※※※※※※※※※※※※</p>



    啊嘻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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