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1章 魏5
曹髦說:“自古以來的帝王,功績、德業、言論、行為,各有優劣短長,不一定創業之君都優秀、繼任者全低劣。湯、武、高祖雖都是受命於天,賢聖之不同,我感到十分懸殊。少康和殷高宗(武丁)中興的美好,夏啟和周成王守文之興盛,評定美德比較實績,放到漢高祖那裡去對照,我看到前者之長而未聞前者之短;只是前後兩者遇到的時代不同,所以後人評定的功名殊異罷了。少康在國家滅亡後出生,身份降低為諸侯的奴隸,跋涉奔波四處逃難,僅僅保全了自己,(但之後)能夠佈施德行大用謀略,最終滅澆於過、滅豷於戈,成功恢復了大禹的功業,祭祀夏祖並在祭天時以祖先配祭,不喪失舊物,不是極大的美德極廣的仁義,豈能建立這樣的功勳?漢高祖趁著秦朝土崩瓦解的態勢,倚仗一時的權術,單純憑藉智謀和武力來成就功業,一舉一動,大多違反了聖人的法度;作為人家的兒子卻多次使父親處於危險中,作為君主卻將賢明的宰相囚禁,作為父親卻不能保護好自己的兒子;去世之後,國家幾乎滅亡。他如果和少康互換所處的時代,也許不能復興大禹的功業。由此說開去,應該以夏少康為高而認為劉邦位居其下。各位愛卿細細討論一下。”
第二天是丁巳日,課業已經講授完畢,荀顗、袁亮等人說:“上古三代封邦建國,分裂國土來治國,到它們衰敗的時候,沒有土崩瓦解的態勢,可以用道德懷柔天下,不能用武力征服天下。等到戰國,弱肉強食,遠離道德專憑智謀武力,所以秦衰頹時可以用武力爭天下。少康佈施德行,是仁者中的英傑;高祖憑藉武力,是智者中的豪傑。仁與智不同,兩位君主自然大相徑庭。《詩經》《書經》中述說殷中宗和殷高宗,都列於大雅;少康功績美行超過了二宗,列在大雅是明確的。少康更優秀,應當像您說的那樣。”
崔贊、鍾毓、虞松等人議論道:“少康雖然積累了仁德,但向上承蒙了大禹遺留下的恩澤和幸福,在內有虞、仍的援助,在外有靡、艾的幫助。寒浞邪惡,不對百姓施行德政,澆、豷沒有親近之人,外部內部都拋棄了他們。因此少康擁有了國家,是有可供憑藉的條件的。至於說漢高祖,從布衣百姓間興起,率領烏合之眾,來成就了帝王的功業。評定德行那麼少康更優秀,考核功績那麼漢高祖更勝一籌,說憑藉的本錢那麼少康處境較易,比較時代那麼漢高祖更難。”
曹髦說:“諸位愛卿評論說少康憑藉已有的本錢,高祖則從無到有進行創造,的確如此。但各位不知道上古三代,憑藉仁德勳業成事是那樣艱難;秦項之際,憑藉武力成就功業成就功業是那樣容易。況且最上等是立德,其次才是立功,漢高祖功勞高,但比不上少康的盛德普照。況且仁者一定有勇氣,誅殺暴君必須動用武力,少康武功的輝煌,難道一定不如漢高祖嗎?只是夏代古書散佚,舊時的文字缺失,所以豐功偉績缺失無載,只有伍員粗略陳述了大概情況,他說恢復夏禹的功績,不喪失舊物,效法祖先聖業,舊時的好章程不弄錯,不是有才有德的全才,誰能和他相提並論?假使讓三墳五典都留下來,少康的行為詳細記載下來,難道還會有異議嗎?”
說到這,大臣們都心服口服。中書令虞松上前說:“少康的事,離當代很久遠了,相關古文無人瞭解,因此從古至今,評論家們沒有談到的,嘉言懿德隱沒不見。您既然用心以古為鑑,貫通古今,又說出善言,讚揚凸顯少康的傑出,使他的光彩在歷史長河中閃耀,應該記下您的話成為文章,永遠垂範後人。”
曹髦說:“我學識不廣博,瞭解得淺薄狹隘,害怕自己說得不對;縱使有值得采納的地方、料事能與實際相符,仍不值得重視。加以記載,只怕會在後世賢達中招來笑話,顯出我的愚笨吧!”因此侍郎鍾會退下後才評定編次記載下來。
甘露元年(公元256年)四月十日,曹髦來到太學,問學者們:“古代的聖人得神明之助,觀天理,察人世,因而推演出陰陽八卦;後來的聖賢進而發展成六十四卦,又推衍出數量繁多的爻,凡天地間之大義,無所不備。但那部書的名稱卻前後不一,夏時稱《連山》,殷代稱《歸藏》,周朝又稱《周易》。《易經》這部書,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