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這一次,是皇帝錯了
選即便是層層摞高的四隻木匣,被老寺人抱到了御案前,又挨個放到了天子啟面前。
見到那專用於詔書的玄黑色木匣,天子啟挨個將其打開,細細查閱起詔書上的內容。
“老二河間王,老三臨江王……”
“老四魯王,老五江都王……”
“老六長沙王……”
“老七常山,老八膠西,老九中山……”
“小十膠東………”
第一個木匣內,顯然是分封天子啟諸子為王的詔書。
對於詔書上的內容,天子啟面色不算好看,卻也沒開口多說什麼,顯然是忍著噁心認下了。
再看了看其他幾隻木匣,卻是沒什麼值得期待的。
——淮南厲王劉長第三子:廬江王劉賜,移封衡山王。
——厲王次子:衡山王劉勃,移封濟北王。
——齊悼惠王劉肥第十子,因為被自己的郎中令卸了兵權,而沒能參與進吳楚之亂的濟北王劉志,移封淄川王。
人數不算多,總共三人,涉及四個諸侯國;
卻因為是移封,故而三封詔書,被單獨裝在了三隻木匣中。
其內容,朝堂早就有了結論,竇太后頒詔也不過是走個形式,天子啟也只查看了一下移封詔書的內容有沒有出入,便也將其收回了木匣中。
將四隻木匣重新摞起,對身旁的劉榮一擺手。
待劉榮上前,將木匣抱起,天子啟才深吸一口氣,再度遙望向殿門外,悠悠開口道:“明日,是儲君冊立大典。”
“按照制度,太后當親臨高廟,執太子之手,以冊立儲君之事,相告於太祖高皇帝。”
還是不帶絲毫感情,字字句句都透露出‘公事公辦’四個字的清冷口吻,也引得竇太后以同樣淡漠的口吻,給出了自己的答覆。
“太后掛念幼子之‘罪’,積憂成疾;”
“些許虛禮,皇帝,便莫再為難我這個瞎眼寡婦了。”
此言一出,劉榮面色應聲一緊,御榻另一側的劉嫖,也是瞬間將眼球賊兮兮轉了起來。
——這是規矩!
太后牽著儲君的手,告訴漢家的老祖宗:這是漢家新的儲君太子。
這是禮制!
當今天子啟當年,便是由故薄太皇太后拉著手,相告於太祖高皇帝劉邦的神主牌前!
為此,天子啟甚至給彼時的薄太后,付了一筆相當昂貴的出場費——以如今的薄皇后,為自己的太子妃。
而眼下,劉榮獲立為儲已成既定事實,竇太后卻……
“太后,三思。”
許是經歷過一次調動兵馬,險些血洗長樂的‘肆意妄為’;
在涉及劉榮儲位的事上,天子啟對竇太后的態度,也是一次比一次強硬。
“宗廟、社稷,不單是朕的;”
“更是先太宗孝文皇帝,留給朕的。”
“就算不把自己當做是朕的母親,太后也好歹不要忘記自己,是太宗孝文皇帝的妻子。”
“不要忘記自己,是我漢家的太后。”
對於天子啟的冷言冷語,甚至是隱晦的威脅,竇太后卻仍雷打不動的坐在那裡,呆愣愣的注視著殿外。
只嘴上,仍是雲淡風輕道:“沒那個心思啊……”
“我兒梁王,都快被扣上‘僱兇行刺九卿二千石’的罪名了;”
“皇帝又讓我這個苦命的老寡婦,如何能分出心神,去主持太子的冊立大典?”
···
“實在不行,便等等吧。”
“——等皇帝回了未央,我便找田叔入長樂,交代田叔往睢陽走一趟。”
“田叔,是朝野內外公認,且無人不敬之、重之的長者。”
“有田叔走這一趟,梁王的冤屈,也很快便能洗清了。”
三兩句話的功夫,竇太后便在已經板上釘釘的儲君太子一事上,再次增添了幾分變數。
——遲則生變。
正是為了這‘遲則生變’四個字,天子啟在幾個月前,才會那般急切的派出祭禮官,讓劉榮就地在新豐祭祖告廟,坐實自己的太子之名。
眼下,竇太后又鬧這一出……
“好。”
“便依太后所言。”
只是劉榮,甚至是一旁的劉嫖,都萬萬沒想到的是:對於竇太后的胡攪蠻纏,甚至是‘居心叵測’,天子啟非但沒有據理力爭,反而選擇平淡的接受。
又若有所思的連道幾聲‘好’,天子啟便漠然從榻上起身。
招呼著劉榮走下御階,正對殿門,背對著御榻方向,深吸一口氣;
旋即折回身,一板一眼的對御榻之上,呆若木雞的母親竇太后拱手一禮。
卻是不等劉榮呼出一聲‘孫兒告退’,便一言不發的朝著殿門外走去。
“母親?”
看著天子啟、劉榮父子離去的背影,劉嫖只本能的察覺到哪裡不對。
下意識一聲輕呼,卻見母親也從榻上起了身;
拄著鳩杖,顫巍巍挺起腰,遙望向天子啟離開的方向。
那雙混濁渙散的雙眸,竟是閃過了一抹精光……
“不會是阿武的。”
“不會是阿武的……”
“——這一次,是皇帝錯了。”
“至少這一次,錯的,是皇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