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年少不可得之物

 第169章 年少不可得之物

 劉榮不知道這一日，發生在上林苑的一切，究竟有沒有老爺子的手筆。

 但毋庸置疑的是：劉榮抓住了這個不是機會的機會。

 ——老爺子和東宮之間的微妙關係，應該可以就此恢復正常，至少是能維持住表面和氣。

 至於劉榮自己，雖然不大可能就這麼容易的被東宮竇太后接納，但也至少得到了竇太后勉為其難的認可。

 還有更好的選擇嗎？

 除了劉榮——除了認可劉榮這個太子儲君，竇太后，還有其他更好的選擇，甚至是不比劉榮差太多的選擇嗎？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就好比幾百年後，唐祖李淵堂堂天子之身，尤其還是開國之君，卻在玄武門之變後，甘願被兒子軟禁於深宮多年，便是這個道理。

 ——李淵真的拿李二沒辦法嗎？

 就算是被軟禁於深宮之中，如果鐵了心要復辟，李淵難道真的沒有一點勝算嗎？

 答案是：如果豁的出去，李淵還是有相當大的機會，從兒子李世民手中，將大唐的江山社稷重新奪回來的。

 但從長遠的角度來看——尤其是從眼下，劉榮、慄姬母子所在的鳳凰殿，與椒房殿薄皇后之間的尷尬關係來看，天子啟當年的選擇，屬於很標準的‘用時間換空間’。

 “有了今日這一遭，館陶主要想拿糧食的事逼太子就範，也是不大能施展開拳腳的了……”

 萬一玩兒出花活了，也算是為漢家的後世之君，在‘聯姻’之外，另尋了一條和東宮利益捆綁的新道路……

 得到了巨大的短期收益，卻也埋下了嚴重的長期隱患。

 所以，本著‘我的選擇也不見得有多好’的原則，對於劉榮另闢蹊徑，放棄‘聯姻’這個最省事、最簡單有效的政治結盟手段，天子啟並沒有急於否定，而是更偏向於觀望。

 對於這一點，劉榮心裡有數，天子啟也同樣明白。

 問題的關鍵在於，然後呢？

 從兒子手裡奪回江山，復辟即位，然後呢？

 能在明面上認可自己，至少是默認自己這個太子儲君的合法地位，劉榮便別無他求。

 這讓天子啟萌生出了極為濃厚的興趣。

 在劉嫖、竇太后母女離開獸圈外，轅固生也被拉上來，並由郎官護送回長安之後，獸圈外的涼亭之內，便只剩下劉榮和天子啟父子二人。

 只是這樣一來……

 李二殿下：爹，你自己看著辦吧；

 因為當年，同樣的命題，也曾擺在過‘太子啟’面前；

 而太子啟當年給出的答案，正是先帝年間的太子妃薄氏、至今都還住在未央宮椒房殿的薄皇后。

 只呵笑著一搖頭，旋即便正色沉吟片刻，遂開口道：“父皇教導過兒，主不可因怒而興師，將不可因慍而致戰。”

 ——反正你就剩我這麼一個嫡子了，如果不讓我坐江山，那爹你就努努力，看嚥氣兒之前，能不能再給我大唐生個好太子出來。

 戲謔一問，天子啟便慵懶的側躺下身，耐心的等候起了劉榮的答覆。

 循聲抬眸，劉榮便見老爺子正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儼然一副作壁上觀看好戲的架勢。

 這也正是李世民憑藉一場玄武門之變，便得以成為大唐第二位天子的原因。

 漫長的沉默，終隨著天子啟這耐人尋味的一句話而宣告結束。

 對於老爺子那禮樂崩壞級別的混亂稱呼，劉榮顯然也已經習以為常。

 “——在兒看來，這個道理真正想要說的是：決策者，不能讓自己的喜、怒、哀、樂的情緒，成為影響自己決策的因素。”

 沒得選，所以只能和唯一一個能勉強湊合的人選，儘可能維持相對健康的關係。

 劉榮今日的舉動，其背後所暗含的信息，自然是難逃天子啟那雙被朝野內外，乃至天下人譽為‘慧眼如炬’的眼睛。

 蓋因為天子啟清楚地知道：人世間的選擇，往往並非‘這麼選是對的，那麼選是錯的’這麼簡單。

 就拿當年，‘太子啟’做出的選擇來說：以太子妃為籌碼，換得彼時的東宮薄太后的支持，確實是為彼時的太子啟解了燃眉之急。

 除了政變成功的二兒子李世民，唐祖李淵的其他兒子，都盡數死在了那場玄武門之變當中。

 只是進過簡單的邏輯推理之後，天子啟便輕鬆得出結論：在經過今天這一場會晤之後，劉榮已經沒必要為了自己和東宮之間的關係，而拿出‘太子妃’這個籌碼，來換得館陶公主劉嫖的支持了。

 對於劉榮而言，這也已經足夠了。

 “方才，阿姊的臉色不大好看。”

 “好的決策，無論決策者有多麼不喜歡、多麼憤怒，也應該理智的推行；”

 如果劉榮玩兒砸了，大不了到時候讓一切重回正軌——一個太子妃陳氏諱阿嬌，足以解決劉榮在太子生涯當中的一切問題。

 竇太后不是真的認可劉榮，也不是改變了對劉榮的看法，僅僅只是因為除了劉榮，竇太后沒有其他的選擇；

 再把唯一的兒子李世民推翻，復辟再多坐幾年皇位，待壽數將盡之時，李淵又該把大唐的江山社稷，交到哪個兒子手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