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粒1l 作品

Chapter4與君初相識

 侏儒藍儂夢見死去的啞巴拖著血淋淋的半截身子,怒氣衝衝地扼住他的脖子,嘴裡嗚哩哇啦亂吼亂叫,啞巴的眼珠子沒了,兩個眼眶黑洞洞的冒著寒氣。侏儒在恐懼中驚醒,渾身汗津津的。
  距案發時已過去半個月,啞巴的半截屍體再也受不了不斷冒出的蛆蟲的騷擾,他咒罵著,從牆縫中掙脫出來,決定自己爬到安息園墓地去,如果等到只剩一堆白骨,他就再也不可能離開這裡,只需兩步路,所有的骨頭零件就會散落一地。安息園是埃拉城郊的一塊墓地,普通民眾與非自然死亡的貴族都在那裡安息,啞巴要在那裡埋葬自己。  冰涼的月光照著冷冷清清的埃拉廣場,半具憤怒的屍體穿過廣場向墓地前進,蝸牛般留下一行黏糊糊的腐爛發臭的痕跡。屍體沒有腿腳,他白骨裸露的腰被用作屁股支撐身體,磨破了的手掌像船槳一樣划著。  月光下,依稀能望見埃拉城遠郊的叢林和起伏的山麓。眺望遠方,一座座拔地而起的山巒巨人般與埃拉城遙遙相望。在那最高的山崖上,矗立著一座古老的城堡,城堡地勢險要,城牆固若金湯。儘管金碧輝煌的宮廷內有成群的宮女和太監伺候,餐桌上永遠不缺美味珍饈,上等的錦緞被從遙遠的東方源源不斷地送來,宮殿裡十八歲的東方王子卻很少有笑容,他英俊的臉如同精緻細膩的景德鎮瓷器,冰冷而迷人,跟這座宮殿一樣拒人千里之外。這裡的太監宮女絕大部分不曾走出山谷,就連王子本人,也被一條鐵打的規則束縛著:不得跨出山谷,不得與外界有染。  可誰能阻攔一顆年輕的輕動盪不安的心呢,王子常常在夜裡偷偷騎馬下山,越過山谷,穿過叢林,溜進埃拉城。今晚亦是如此。  對於通向埃拉城的路,明澈並不陌生,十年來,他在無數個夜晚出現在城門口,通過城牆的一扇暗門進入城內。這扇門給夜行人行了方便,對明澈更是意義非凡。他只需要在一條繫著繩子的籃子裡放一枚錢幣,籃子被城牆上的守門人提上去,小門便被打開了。進城後,明澈避開人數少得可憐的巡邏隊,便能穿行在空無一人的街巷。  此時的埃拉城郊外,啞巴的半具屍體爬呀爬,手掌磨得露出了白骨,沿路遺落臭烘烘的爛肉和蠕動的蛆蟲。委屈惱怒的屍體嗚哩哇啦詛咒著,一路走走停停爬了很久,終於爬到了墓地。他累極了,隨便找了個坑勉強躺進去,然後用坑邊的浮土、枯葉和雜草把自己胡亂埋葬了事。但有件事徹底難住了啞巴:當他用左手埋掉右手,左手就不得不裸露在外;而他用右手把左手埋掉時,右手又得露在外面。如此反覆,啞巴終於失去了耐心,他狂躁地坐起來,白骨裸露的雙手捶打著胸口,嘴裡發出的憤怒的吼叫。  “啊哈哈哈……”一串毛骨悚然的笑聲從墓地裡傳來,一道白色的鬼影飄蕩在墓地上空,在啞巴的墓坑上停住了,他“嘰裡咕嚕”地念著安魂詩,俯下身輕輕拂過啞巴的額頭。屍體乖乖地在坑裡躺下來,安靜地閉上了沒有眼珠的眼睛,像嬰兒似的安然沉入永恆的夢境。  “過來搭把手。”鬼影說。  騎馬途徑安息園墓地的明澈看到了這詭異的一幕,他揚起鞭子催促馬兒離開,馬卻著了魔一般,打著響鼻尥著蹶子,半步也挪不動。明澈扭過頭,看到白色鬼影飄蕩在他背後,他的手已經抓緊了劍柄,劍卻無論如何也抽不出來,彷彿在劍鞘裡生了根。白色鬼影冷笑著盯著明澈,嘴裡唸唸有詞。明澈迷迷糊糊地翻身下馬,跟隨鬼影走向墓地,白色鬼影飄飄悠悠,明澈跟在後面踉踉蹌蹌。他們倆來到啞巴埋葬自己的地方,明澈在墓坑前蹲下來,雙手捧起泥土拋向沒有裹屍布的啞巴,厚實的泥土溫暖了啞巴的屍體,啞巴徹底沉入死的懷抱。  從噩夢中驚醒的侏儒藍儂再也無法入眠,他心情忐忑地提著燈籠去埃拉廣場。當他心懷鬼胎來到母子樓前,發現屍體不翼而飛,不禁大吃一驚。他順著屍體爬行時留下的腐肉和蛆蟲,一路找到了安息園墓地,恰巧看到一道白色鬼影在墓園裡飄蕩。侏儒眼前立刻浮現城裡的懸賞佈告,他從未放過任何發財的機會,於是悄然離開墓地,激動地直奔法官桑德羅的官邸。  法官桑德羅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了,他突然緊張起來,預感埃拉城又有人被殺了,不祥的念頭霎時令他如坐針氈。啞巴一案到現在還未告破,眼看著屍體腐爛發臭,宗教審判官亞德里安卻不允許屍體下葬,理由是若抓不住兇手就下葬,會給埃拉城帶來噩運。人們抱怨法官桑德羅無能,揚言再不破案就讓他滾回家去。侏儒大半夜帶來的消息令法官桑德羅欣喜若狂,他突然覺得烏雲散盡神清氣爽,激動得想扇自己一耳光證明不是在做夢。他彎下腰抱住侏儒猛親了一口,趕緊聯絡治安長官安東尼奧和格納騎士,於

是,十個睡眼惺忪的騎兵打著哈欠集結起來,鬆鬆散散地向墓地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