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粒1l 作品

Chapter7安息園

 一群醜陋的皺臉禿鷲盤旋在安息園墓地上空,還有幾隻落在樹枝上。它們光禿禿、皺巴巴、泛紅的腦袋兩側懸掛著一對粉色肉垂,這幅德行難免令人生厭,而那鋒利的爪子更叫人不寒而慄——能撕開獵物結實的皮毛,毫不手軟。
  這些禿鷲是被屍臭勾yin而來的,有人曾目睹禿鷲半個身子鑽進屍體胸腔的情景,等它探頭出來,臉頰興奮得泛著紫紅,胸前一圈白羽毛上沾著破碎的內臟與汙血,實在嚇人極了。  另一群造訪者打破了墓地原有的寧靜。侏儒藍儂走在隊伍最前面,他面無表情,鼻翼兩邊的法令紋愈發深陷,蓬亂的大鬍子令他顯得邋里邋遢。  大腹便便的法官桑德羅滿不在乎地跟在侏儒藍儂後面,與他並排而行的是臉色陰鬱的宗教審判官安德里安,  這兩位貌合神離,誰也瞧不起誰,誰也無法擺脫誰,像兩根互相憎恨又不得不纏繞在一起的絞殺植物藤蔓。  緊隨其後的是埃拉城兩位技藝超群的獵人:年輕人皮耶羅身材魁梧健壯,有著稜角分明的臉,他的太陽穴附近有一塊火苗般的紅色胎記,給人留下強烈的印象。  年長的切薩雷目光炯炯,一副飽經滄桑、堅韌隱忍的模樣。  兩個扛著鐵鍬的士兵懶散地走在最後面,邊走邊小聲嘲弄法官桑德羅顫巍巍的肚皮裡盛滿油水,議論宗教審判官安德里安的雙手沾染著多少無辜者的鮮血。  侏儒藍儂帶著這群人在一個不像樣的土坑前停下腳步,這正是發現鬼影的地方——也是啞巴的安息之地。倒黴的啞巴又被挖出來了,蛀蟲爬滿了他千瘡百孔、殘缺不全的軀體,惡臭逼人,令人作嘔。  圍觀者連忙掩住鼻子,每個人都竭力抑制著胃裡強烈的翻騰。  老獵人切薩雷強忍著刺鼻的屍臭味,仔細觀察那堆噁心腐敗的屍體,他蹲下去審視啞巴被啃掉下肢的腰部,用肯定的語氣說了句舉足輕重的話:“是狼乾的!”  這話恰好對接了“老好人”旅館老闆提供的證詞,再次把兇手指向狼人。莫麗的母親弗安塔娜堅決反對掘墳,因此莫麗的墓地沒有受到干擾。  就在大夥兒準備返回時,宗教審判官安德里安意外發現了一件極其詭異的事,一條被撕破的亞麻布條從他的酒鬼父親的墓地裡裸lu出來。上個月,他那淹死在臭水溝裡的父親就是被縫進這樣的裹屍布裡下葬的。  宗教審判官安德里安抬起頭望了望盤旋在灰色天空的禿鷲群,一種不詳的預感牢牢地攫住了他——父親極有可能不在墓地底下。他在父親墓碑前躊躇不決,猶豫了很久,其他人不耐煩地等著。千萬遍的祈禱之後,宗教審判官安德里安父親的墳墓被小心翼翼地挖開了,當棺材蓋被重新揭開的瞬間,大家驚呆了——棺材裡面竟然什麼也沒有!  宗教審判官安德里安臉色煞白,頓時想起了審判女巫蒂啵拉時,一位少婦曾說過自己孩子的屍體被女巫偷走的那件事。烏雲在安德里安的臉上迅速聚攏,使他原本就陰鬱的臉愈發難看可怕,他眼前浮現出熊熊烈焰中一張張恐怖變形的絕望的臉,那些被活活燒死的女巫全都面目猙獰地朝他嘶吼,彷彿要把他撕成碎片,他嚇得差點暈倒在墓碑前。  “整片墓地都是空的,死去的重新行走在太陽底下,啊哈哈……”一個來自地獄的聲音突然響徹墓地,尖銳的笑聲令人毛骨悚然。  所有人四處張望,卻沒有看到任何形跡可疑的事物,大家四下尋找,也沒有發現任何藏匿的人,然而那可怕的聲音以及那謎一樣的話語,的的確確還回蕩在耳邊。大家不約而同想到了墳墓下的鬼魂,恐懼籠罩了每個人的心。  “魔鬼,魔鬼的聲音!”侏儒藍儂眼前閃現墓地裡的白色鬼影,他哆哆嗦嗦地說,“那晚埋葬啞巴的魔鬼,就是這樣怪笑的!”  消息不脛而走,全埃拉城都在議論這件事,有人說埋葬在墓地裡的人都像莫麗和啞巴一樣,被狼人吞食了;更有傳言,墓地裡死去的人都變成了可怕的魔鬼,它們能行走在太陽底下。全城瀰漫著莫名的恐怖氣息,人人自危,生怕遭遇不幸。  城裡的獵人們被組織起來,他們全副武裝,白天黑夜都在搜尋狼人或者魔鬼的蹤跡。曾借宿在“老好人”旅館的狼人的畫像在全城張貼,畫像中人的眼睛被特意塗抹上綠色,閃著寒光。  狼人的畫像引起了落魄貴族阿戈蘭特的特別關注,他久久地停留在一張畫像前,眼睛死死地盯著畫像中人,彷彿那是他失散多年的兄弟。  陪在阿戈蘭特身邊的不是腫眼泡的管家德蒙,而是一張新面孔——一位年輕俊秀的紳士,據說是阿戈蘭特的遠房親戚,這年輕人似乎有些拘謹,總是垂著他恭謙的頭顱。  這天傍晚時分,“老好人”旅

館依然沒有任何客人,甚至連詢問的人都沒有,老闆彼得羅愁眉苦臉地站在門前,他老婆在屋裡無精打采地縫補舊衣服,女招待莫妮卡和僕人也都無所事事,閒得打嘴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