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7 劫獄
“《周易》上說:‘履霜,堅冰至。’今日走出這一步,我們的處境將無異於‘履霜’,殿下不後悔嗎?”盛千秋問。
“無悔。”明澈的回答斬釘截鐵,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在他又黑又亮的眼眸裡沉澱。 “臣等跟著殿下漂洋過海,隱姓埋名,千辛萬苦保守了十一年的秘密,如今竟被我們親自揭開了,而且是在眾目睽睽之下。 “這一步棋,走對了,相安無事;走錯了,滿盤皆輸。”盛千秋沉思著,“往後我們要愈加小心防範才對。” “嗯,小心駛得萬年船。之前的安穩日子終結了,迎接我們的是寒冬或是黑夜,誰也無法預料,必須防患於未然。”明澈烏黑的濃眉微微皺起來,小聲地念叨著,“是得好好打算打算了。” “究竟是什麼原因讓殿下破釜沉舟,踏入如此兇險的河流呢?” 盛千秋疑惑不解,“畢竟與世隔絕的日子我們也過了十一年了,難道殿下心裡還有什麼不甘嗎?” “如臨深淵,如履薄冰,那種戰戰兢兢、苟且偷生的日子我過夠了!”明澈情緒激動地反問道,“我們過得那叫正常人的日子嗎?如果只為了活著,活著還有何意義可言?” “談論‘活著的意義’,有個大前提是‘活著’,如果命都無法保住,哪裡還能談什麼‘意義’呢?”盛千秋嚴肅地說。 “我自知辯不過您,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今天這一步,是我人生的分水嶺,我願意為此承擔一切後果。 “倘若有一天真的大難臨頭,朝廷真派人追殺到此,我允許你們各自逃命,我一人做事一人當!” “殿下這是哪裡的話!”盛千秋誠惶誠恐地說,“臣的命是與殿下緊緊繫在一起的,怎麼敢拋下主子,自己苟活!殿下以為臣是貪生怕死之輩嗎?實在是為殿下的安危而擔憂啊!” “如果暴風雨一定要來,那就讓它來吧!我絕不會因為懼怕而失掉活著的價值!”十八歲的明澈毅然決然地說。 “‘聖人之慮遠,故能謹其微而治之。’”盛千秋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錯!想不任人宰割,拳頭就得比別人更硬。”明澈握緊拳頭,一字一句地說。 “如今盜匪橫行,戰亂不斷,就連商人也有自己的軍隊裝備,我們是不是也該徵集士兵守護城堡?” “是,越快越好!”明澈深吸一口氣,“城堡是生死存亡之地,務必增強防禦。” “殿下放心!這是重中之重,我當竭盡全力辦好。” 說到這裡,明澈問盛千秋:“今天這場面是不是過於高調和奢侈了?炫耀財富可不是您的一貫做法。” 盛千秋解釋道:“既然我們選擇登場,出場的第一印象務必要深刻。身處異國他鄉,又是初來乍到,財富是我們通往上流社會的唯一途徑,不得不這麼做。” “言之有理。” “殿下,”盛千秋回想明澈宴會上的表現,不由得感慨,“你學會了妥協和隱忍。” “父王被自己親皇叔從王位上趕下去都忍得了,我還有什麼不能忍的!”明澈冷笑道, 陰雲在他眼裡迅速聚攏,“真是奇恥大辱!堂堂一國之君,竟淪落到亡命天涯,天下還有比這更可笑的事嗎?” “殿下……”盛千秋欲言又止,面露憂慮之色。 “這就是命運嗎?”明澈漆黑的眸子裡閃著異樣的光芒,他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拳頭也握得更緊了,“這就是無情的命運嗎?” “俄狄浦斯王也問過同樣的問題,殿下,我們能平安地活著,實屬幸運了。”盛千秋最怕的,就是看到王子眼睛裡洶湧的痛苦。 “一個人,昨天還貴為萬人叩拜的帝國儲君,後天就淪為被人追殺的喪家之犬,這就是命運嗎?”明澈嘴唇發抖,眼睛裡射出一縷寒光。 盛千秋沉默了。 伯索公爵匆匆忙忙趕回城裡,不為別的
,為的是阻止自己的私生子亞歷山德羅劫走一名在押的女囚犯。
其實,這名女子被從五月節的舞會上帶走後,直接被塞進監牢,公爵壓根兒把這事兒拋在腦後了。 伯索公爵不在乎亞歷山德羅想愛誰,他只想逼迫兒子就範。 舉行代理婚禮到現在,亞歷山德羅死也不承認公爵為他選定的婚姻,八歲的埃美莉娜始終居住在公爵家裡,已然成了公眾的笑柄。 違逆公爵還想活著,一般人想都不敢想,亞歷山德羅做到了,畢竟他是公爵的親生兒子。但,他的這一舉動徹底激怒了伯索公爵。 當伯索公爵氣沖沖地趕到公眾法庭的地下監牢時,恰恰看到亞歷山德羅口出狂言,拿劍抵著監獄長的脖子,要求監獄長放人。 “住手!”公爵氣急敗壞地怒吼。 亞歷山德羅對父親的出現猝不及防,稍微愣了一愣,監獄長趁機逃脫了他的掌控。 “你想造反嗎?”公爵怒聲質問兒子。 “我只想帶走自己的心上人,她沒有觸犯法律,你沒理由關押她!”亞歷山德羅絲毫沒有退縮的意思。 “找死!”公爵火冒三丈。 “我是你的兒子,怎麼可能怕死!”亞歷山德羅挖苦道。 “你不過是個雜種,也配跟我這樣說話!”公爵鄙夷地提醒自己的私生子,鼻孔裡噴出傲慢不屑的氣息。 “我是雜種,命還不如一條野狗值錢!不過,當初你是否想過,自己種下的是有毒的果實,有朝一日得自己吞嚥?”亞歷山德羅也被激怒了。 “畜生!你竟敢這樣頂撞自己的父親!”公爵怒火中燒,幾乎恨不得將亞歷山德羅千刀萬剮。 “‘父親’這個詞,公爵大人配嗎?”亞歷山德羅冷笑一聲,懶得再糾纏下去,“我要見我的女人!誰也休想攔住我!” “這兒沒有你要的人!”公爵黑著臉,厲聲喝道,“快給我有多遠滾多遠!” 監獄裡關押的女人是不是抓對了,伯索公爵其實心裡沒譜。手下那幫人做事素來馬馬虎虎,抓錯人是常有的。這件事公爵都沒搞清楚,亞歷山德羅就當真了,居然還找到這裡來拼命。 “有沒有我看過便知!”亞歷山德羅也在氣頭上,任憑十頭牛也別想把他拉回來。他擺出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架勢,瞪著伯索公爵。 聽到這話,公爵眼裡迅速掠過一抹可怕的殺機。他冷酷地揮揮手,立刻從背後湧上來六個佩魯賈僱傭兵,不由分說將亞歷山德羅結結實實地捆起來,押走了。 公爵氣鼓鼓地站在原地,亞歷山德羅的火爆脾氣撕破了父子之間虛假的感情,公爵憤怒難平。 必須馬上解決那個大麻煩才解恨,伯索公爵暗想。他示意監獄長帶他去看五月節抓回來的女囚,他要殺了她,刻不容緩。 一想到亞歷山德羅會痛失所愛,伯索公爵就分外解氣。 然而,當監獄長手中的油燈照亮女囚的臉時,公爵眼睛亮了,他完全忘記了自己是來殺她的。 女囚還穿著五月節跳舞時的紅色衣裙,她的樣子那麼迷人,儘管臉上帶著驚恐與迷茫。 “好一個人間尤物!”公爵情不自禁伸出手,去觸碰女囚金色的頭髮。 女囚害怕地向後退縮,沉重的腳鐐發出刺耳的響聲。公爵久久地盯著女囚犯,腦袋裡不知道在打什麼歪主意。 與其說女囚的美色激起公爵邪惡的念頭,不如說惡毒的報復心理促使他更像魔鬼。他步步緊逼,女囚害怕地向後退著,而鐵鏈緊緊地勒住了她的脖子,她又被狠狠地拽回來。 “我是不是該回避一下?”監獄長艱難地問。 “不!”公爵冷笑,“我要你親眼見證這座誘人的大廈是如何被摧毀的!我倒想知道,亞歷山德羅對被人侵佔的巢穴還能保持多大熱情!”說著,公爵像一頭飢餓的野獸猛撲過去。 被鐵索牢牢捆住的
亞歷山德羅,眼見公爵與監獄長半晌沒有人影,旁邊又守著六個虎視眈眈的佩魯賈僱傭兵,心裡又焦急又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