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反派被擄走的胞妹(6
幾月的時間變化之大,狐酒脫離了那四四方方的宅院,順利去到南桑並被程婆婆收養。
而遠在北梁的楚瀾自花燈節那日,他的精神就一直消沈頹廢。
仿若妹妹被歹人擄走後,他的靈魄也隨之一同丟失,只留下一具會呼吸的肉身。
每日行屍走肉般,悔恨自責在心裡澎湃著,叫囂著要將他吞噬殆盡。
但終將成長為反派暴君的角色,楚瀾又怎會一直萎靡下去。
那日,楚瀾被武安侯趕出府去,強制命令他在外散心,待夠了時辰再回來。
武安侯作為一個父親,女兒失蹤自然也是心痛不已。
他從未停止派人馬尋找,但得到的結果只有毫無所獲,這漸漸讓武安侯的心思冷了下來。
時隔幾月未有一點線索,這樣的情況下,能找到楚酒的希望微乎其微。
楚瀾心裡也有這樣的認知,他也覺得妹妹可能找不回來了。
但他沒有像武安侯那樣絕望之後便放下,反而,日漸沈浸在這件事情中不能自拔。
楚瀾不單是兄長,他是武安侯府將來的繼承人。
不管武安侯是作為父親還是家主,都不會放任楚瀾讓他就此消沈下去。
最後,落得個人不人鬼不鬼,連死都不在乎的麻木樣子。
武安侯承受不起再失去楚瀾的後果,他身為繼承人就必須好好活著,不得有一毫閃失。
而小女兒失蹤至今,最壞的結果便是她已被賊人殺害。
不然,這幾個月內怎會一點消息都沒有。
楚酒的丟失已經無法挽回,但楚瀾無論如何都不能出現半點差錯。
武安侯是一個父親沒錯,但他同樣是在風起潮湧的朝廷中站住腳跟,並且權勢不小的朝中武臣。
對小女兒不知生死的結果,他很難過。
但事情已經發生,在消耗掉一定的利益與精力之後,武安侯不會再為楚酒去耗費人力。
近幾日內,根據府中的細微變化,楚瀾不是個傻得,他能依稀看出父親打算停止尋找妹妹的想法。
心寒嗎?
的確,但他無法說服父親再繼續尋找。
楚瀾比任何人都關心這件事情,無時無刻都在緊跟尋找妹妹的進展,結果始終都是一無所獲。
就好像她已經遭遇不測,而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再與那個人相見。
只是,所有人都可以放棄,但楚瀾不想也不能。
妹妹的失蹤他要付絕大部分責任,因他識人不清,將她交給了心思不正之人,害她落入危險的境地。
楚瀾性子溫和,原不是愛哭的,可現在眼眶通紅成了他的常態。
他絕不能放棄,妹妹定還在等著自己接她回家。
就算,就算……她被人殺害,他也要把她的屍骨帶回來。
楚瀾心裡盤旋著這個想法,找到信念支柱的他重新直起身板。
小廝站在他身後,看到那個端正的背影,有種幾月前芝蘭玉樹的世子回來的錯覺。
但他心裡清楚,並沒有,姑娘一日沒找回來,世子便永遠回不來。
楚瀾坐於酒館二樓,目光不經意地往熱鬧的街道一瞥,眼中瞬間聚起黑雲,陰沈的像是要滴出墨汁來。
一個眼熟的形象映入眼簾,喧鬧的街道,梁宣奕那張令楚瀾憎恨的臉上掛著毫無陰霾的笑容,看起來心情很不錯。
楚瀾眼睫微垂,長長的睫毛微微遮住眼底不淺的烏青。
楚瀾緊盯那由他看來極為可恨的面孔,他神色看不出什麼變化。
但小廝卻看到,他攥著酒盞的指尖用力到發白,甚至還在小幅度地細細顫動。
楚瀾視線微側,梁宣奕身邊跟著個戴帷帽的小姑娘,可即使隔著帷簾,楚瀾也能認出她是誰。
畢竟,他們二人是害妹妹被擄走的罪魁,楚瀾盯著兩人說笑打鬧的身影。
他喉嚨乾澀,眼眶透著猩紅,半晌,楚瀾閉了閉眼。
憤恨與苦澀皆縈繞在心間,如何都抹不去。
妹妹因他們墜入險境不知生死,他們不僅沒有感到愧疚心虛,還過得如此逍遙快活。
憑什麼?!
楚瀾睜開眼,淚水從那通紅的眼眶流了出來。
與之前積存於楚瀾心裡的痛苦悔恨不同,這次,他陰鬱的眼裡只餘堅毅。
他定要讓害妹妹落入險境的罪魁再也笑不出來!
自這日起,楚瀾便帶上了一層面具,朦朧不顯,但也忽視不得。
見任何人都笑意溫和,哪怕是梁宣奕,他似是又回到了那個知禮矜貴的溫潤世子。
可接觸下來,便會覺得他哪裡與從前不一樣了。
當目光移到楚瀾輕彎著的嘴角,心中又覺得沒什麼不對。
在那張溫文儒雅的面具下,誰也無法探究到楚瀾真正在想些什麼。
就連他的父親武安侯都猜不透他的真實想法。
武安侯作為楚瀾的至親,也許可以深入那層面具之下,瞭解到楚瀾的真實想法。
但武安侯即使察覺異常也沒有深究,對他而言,楚瀾已經恢覆正常,至於其他的?
那些並不重要,只要楚瀾有能力當好侯府的繼承人便好。
後來成為太上皇的武安侯,想到此刻的想法,不由覺得自己好單純。
楚瀾企圖的是武安侯府家主位子嗎?
不,他的野心是要做北梁的主人。
後來武安侯隱約猜到楚瀾要成為北梁天下之主的目的,他的心情頓時變得難以言喻的覆雜。
他以為楚瀾早就不在乎那件快被眾人遺忘的事情了。
但意料之外的,楚瀾不是不在乎了,相反,他始終記在心裡,並還因為那個執念登上了皇位。
他登基的第二天,還沒在朝中徹底站穩腳跟。
就利用手中至高無上的皇權,大肆尋找一名多年前在花燈節上丟失的女孩。
那女孩名為楚酒,是他的胞妹。
每當聽著宮人稱自己為太上皇,武安侯都不知道是不是要感謝綁走楚酒的綁匪了。
如果楚酒沒有丟失的話,也許北梁就不會改為北楚,他也不會享受到身為太上皇的權利。
是個人都有野心有慾望,武安侯也不例外,能當太上皇做皇上的爹,誰還稀罕個什麼侯府爵位。
與武安侯對權利的慾望不同,楚瀾唯一的目標所想就是找到妹妹。
或者說,這就是支撐著他活下去的念頭。
也是燃起人生鬥志的一株火苗,那株火苗並不耀眼也不灼烈。
但它就是在楚瀾心裡不弱不強的燃著,偶爾火勢大了被灼燒的疼痛,只會讓他清醒片刻,不覺痛苦。
反而覺得這疼痛是在提醒他不能倒下,妹妹還沒有回家。
楚瀾很愛他的妹妹,這世間沒人能比他更愛。
愛有時是件很幸福的事,但有時又會從愛轉變為不可磨滅的執念。
他心中那株像是成了心魔的火苗,存在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楚瀾認為楚酒丟失就是他導致的,是他害了自己的妹妹。
解鈴還須繫鈴人,這抹伴了楚瀾多年的執念,也只得他的妹妹才能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