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鄭薇綺搖頭:“一千。”</p>



    江肆態度堅決:“五百。”</p>



    鄭薇綺:“一千。”</p>



    江肆:“五百。”</p>



    “五百。”</p>



    “一千。”</p>



    江肆:……</p>



    他一心想著跟對方唱反調,哪成想居然會被她繞進死衚衕,利用這一點思維慣性,直接殺了個措手不及。</p>



    鄭薇綺拼命忍笑,遞給他一本《城主太難纏:萌寶三歲半》。</p>



    這標題過於驚世駭俗,江肆看得後背發涼,差點把作者直接告去刑司院。</p>



    等他顫抖著將其接下,又聽見鄭薇綺道:“我這兒還有一本,同樣一千靈石,要不要?”</p>



    江肆強忍著被無良商家欺騙的心痛,面無表情地應聲:“五百。”</p>



    鄭薇綺還是和之前一模一樣的語氣:“一千。”</p>



    迦蘭城少城主斂了神色,唇角勾起一抹冷笑。</p>



    同樣的招數不會生效兩次,這女人竟然想用一模一樣的套路,未免太過蔑視他的頭腦。</p>



    江肆答得很快:“五百。”</p>



    “一千。”</p>



    “五百。”</p>



    又是一輪幾乎沒有任何停頓的競價,在鄭薇綺開口唸出下一個數字時,江肆凝神屏息,瞳孔驟縮。</p>



    ——就是現在!</p>



    她剛剛說的這個數字,並不是一千!</p>



    按照之前的套路,他早就猜到鄭薇綺會在某次報價時修改價格。</p>



    那時自己萬萬不可按照思維慣性,刻意同這女人反著來,而應該順著她的話,毫不猶豫地念出同一個數字。</p>



    那就是——</p>



    江肆中氣十足,一字一頓地開口:“一千五百!”</p>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p>



    熱鬧的盛宴裡,突然多了一個傷心的人。</p>



    屬於他自己的聲音迴盪在耳邊,江肆滿臉茫然抬起腦袋,正對上鄭薇綺笑得合不攏嘴的臉。</p>



    她剛剛……說的是一千五百?</p>



    不是五百?</p>



    哈哈,原來不是故技重施,而是挖了另一個等他自己跳進去的陷阱啊。</p>



    ——所以你為什麼不按套路出牌!欺負他這個什麼都不懂的古董人有意思嗎?啊?有意思嗎?</p>



    這毒婦!</p>



    即便她得到了他的錢,也得不到他的心!</p>



    “不愧是少城主,出手就是大氣。”</p>



    鄭薇綺搖頭晃腦,從儲物袋裡又抽出本小冊子遞給他;江肆狀如雕塑,神情恍惚地將它接下。</p>



    低頭一看,《我的天才夫君》。</p>



    殺人誅心,真是每個字都在嘲笑著他的愚蠢與脆弱,鄭薇綺絕對是有意而為之。</p>



    江肆只覺得呼吸不暢,差點吐出一口血:“女人……你在挑戰我的極限。”</p>



    鄭薇綺禮貌笑笑,收下他遞過來的智商稅:“沒事,這不沒成功嗎?來日方長,咱們還可以繼續。”</p>



    江肆努力吸氣呼氣,以免被她氣死。</p>



    鄭薇綺拿了錢,便美滋滋與這冤大頭道別說再見,摟著小師妹往宴席另一邊走。</p>



    寧寧被她一頓猛如虎的操作逗得笑個不停,兩人交談之間,絲毫沒察覺到人群中幾道隱秘的視線。</p>



    “我看見她了,玄虛劍派的那姑娘。”</p>



    一名媚修少女坐在假山之上,淡笑著看向斜倚在山旁的紅衣少年:“容辭,咱們上次可是被她耍得夠嗆,這回終於能光明正大地比一場……先說好了,誰先抓到就算誰的,另一個不許搶。”</p>



    容辭收回視線,懶洋洋笑道:“那是當然。”</p>



    “哎呀——”</p>



    目光觸及到宴席角落裡抱著劍的黑衣少年,少女掩唇輕笑,聲線甜如蜜糖:“那是寧寧姑娘的小師弟吧?我們倆方才看著她講話,被他狠狠瞪了。”</p>



    她一邊說,一邊將髮絲纏繞在蔥白食指上,眼底閃過捕食者狩獵般的冷光:“模樣倒是挺不錯,說不準是個有趣的人……對吧?”</p>



    另一邊,萬劍宗。</p>



    許曳膽戰心驚地看一眼自家師姐:“師姐,你已經咧著嘴笑了整整半個時辰,比你上半年總共笑的時間都多——你是不是嘴巴抽筋了?”</p>



    “你不懂。”</p>



    蘇清寒按住腰間長劍,止住劍身因興奮而不斷髮出的嗡鳴:“十方法會以武會友,各大門派精英弟子皆匯聚於此,你難道不想與他們切磋一番麼?”</p>



    許曳膽子小,硬著頭皮回答:“大概……想吧?”</p>



    目光瞥見人群裡的紫衫少女,蘇清寒神色微斂:“寧寧師妹在小重山中的表現頗為亮眼,此番試煉,一定會有不少人向她發起挑戰。”</p>



    想起寧寧折騰霓光島與浩然門的那件事,許曳下意識點頭:“的確如此。寧寧這回必定處境兇險——師姐,你想幫她?”</p>



    “幫她?”</p>



    蘇清寒輕笑出聲,眼底浮現起一抹勢在必得的亮色:“我會第一個打敗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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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鸞城風光正好,搭配美酒佳餚令人流連忘返,如果不是一道突然響徹耳邊的傳音,寧寧願意把今天晚上稱作“無與倫比的一夜”。</p>



    然而等那聲音出現,就從“無與倫比的一夜”瞬間遭遇滑鐵盧,變成了“許多麻煩事的源頭”。</p>



    “諸位小友,在下乃鸞城城主駱元明。經過長老們的一番商討,決定在今夜開啟試煉秘境,即十方法會的第一輪比試。”</p>



    寧寧一邊仔細聽,一邊抬頭與鄭薇綺四目相對,很明顯後者也收到了同樣的傳音入密。</p>



    “在第一輪比試之前,各位都將得到一塊特製令牌。待前往九幽山進入秘境後,便可隨意發起挑戰,搶奪他人身上的令牌。”</p>



    那聲音繼續道:“陷阱、計謀與集體合作皆不禁止。如果某人手中令牌數量清零,會被立刻強制離開秘境;試煉結束時手持令牌數量倒數,亦將被淘汰出局。”</p>



    “試煉一共持續三天,秘境中還有諸多奇遇等待各位發現。那麼——”</p>



    “飛舟即刻抵達城主府,將承載各位前往九幽山,請做好準備。”</p>



    此言一出,滿座譁然。</p>



    法會不僅多出了爭搶令牌這一規則,更是頭一回在宴席之中宣佈開啟,無異於當頭一棒。許多人尚未做足準備,聽罷皆是焦急萬分,不知如何是好。</p>



    而正如駱元明所言,在他說完不過半柱香的時間裡,幾座飛舟如約而至,劃破城主府上厚積如棉絮的雲層。</p>



    跟突擊考試似的,天下所有老師果然都是一樣賊。</p>



    “令牌數量不能是倒數……”</p>



    鄭薇綺無可奈何地笑道:“這不是擺明了鼓勵大家自相殘殺麼?那群長老真是一年比一年惡趣味。”</p>



    她是元嬰期劍修,試煉秘境面積廣闊,為了確保公平,自然不會與金丹的寧寧分在同一場地。</p>



    略一思忖後,有些不放心地囑託她:“我聽說小師妹在小重山中表現不俗,說不定會因此惹上麻煩。切記謹慎行事,儘量與門派裡的其他人會合。”</p>



    寧寧乖乖點頭。</p>



    飛舟聲勢浩蕩地懸在半空,垂落數階蜿蜒而下的長梯。</p>



    長老們估計在什麼地方偷偷摸摸看好戲,自始至終不見人影,弟子們則幾家歡喜幾家愁,吵吵嚷嚷地逐一登船。</p>



    在玄虛劍派所有人裡,趁機大吃大喝的賀知洲最後一個上船。他吃得太多坐不了,只能扶著腰站在飛舟門口,探出腦袋往下看。</p>



    隨著飛舟緩緩升空,地面上的人與物都變得越來越小、越來越模糊。</p>



    房屋的輪廓已經淹沒於夜色之中,萬千燈火團團簇簇,隨風搖曳不定,如同純黑色紙張上暈開的點點彩墨。人們的面孔同樣變得不甚清晰,一半被黑暗吞噬,另一半掩映在火光之中。</p>



    四下張望之時,賀知洲一眼就望見了頂層閣樓裡玄虛劍派的諸位長老,似是與他視線相撞,紛紛抬起手臂揮了揮。</p>



    賀知洲心裡一陣感動。</p>



    小白菜地裡黃,兩三歲沒了娘。他師尊李忘生常年不著家,只會偶爾寄一堆劍譜功法和珍惜靈植回來,要不是師叔師伯們多有提攜照顧,他指不定會落魄成什麼樣子。</p>